美国太平洋邮轮公司是一家专营太平洋客货贸易运输的航运企业，在威海、广州、西属殖民地吕宋群岛马尼拉和英属殖民地香港，法属越南西贡都设有办事处，定点运营客户班轮，在日益兴盛的华工贸易中赚取了大量财富。

    简单寒暄之后，班·约翰逊毫不避讳的直入正题，说道；

    “亲爱的李，我对您并不陌生，从南卡罗来纳州轮船公司总部发来的电报中，已经知道您是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东方冒险家。

    您或许不知道

    作为传统盛产棉花的南方蓄奴州，南卡、北卡和佐治亚，弗吉尼亚等南方各州，对代表北方联邦利益的总统波尔克很不感冒，存在着一股强大的离心力量。

    而我本人也是其中之一，赞成脱离美国联邦，南方各州独立建国，这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既然不能够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为什么不分开呢？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也拥有加强合作的基础。

    之所以如此坦诚的传达出我方善意，是因为您出生于古老东方贵族，展现出了足够的人格魅力，令我深受触动。

    看得出来

    这些东方人对您非常恭敬，虽然我不明白他们说些什么，但是从眼神里，能够看出许多东西……”

    在得知美国太平洋邮轮公司母港在南卡罗来纳州后，李察已经心知肚明，眼前这位班-约翰逊先生应该是一位南方奴隶主，与北方的那些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这样就妥了，可以放心大胆的合作。

    若历史没有改变

    十五年后，美国南北方爆发了空前惨烈的南北战争，交战双方打的尸山血海，成为美利坚国短暂历史中一道深深的创伤，在150多年后依然留下浓重阴影。

    当今时代风云际会，英国人把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送到了李察面前，这让他的野心迅速的膨胀起来，想要的更多……

    既然迟早要和美国联邦军做过一场，那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话没毛病。

    想到这里

    李察脸上露出的笑容更加和煦，态度更加真诚，一番攀谈之后，双方已经像老朋友一样笑语盈盈，相处的十分融洽。

    李察称呼对方为“本”，而本-约翰逊则称“李”，这样显得更亲密。

    “no……本，帐可不能这样算，伦敦虽然没有给太平洋邮轮公司支付现金，但是给出了加勒比海至北美和加勒比海至菲律宾太平洋航线的安全承诺，这对于一家经营跨太平洋客货运输的航运公司而言，比金钱更加珍贵。”

    “我们明白这一点，亲爱的李，伦敦的那些家伙口惠而实不至，实际上的好处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购置和运营船舶的费用，加上跨洋运输的巨大风险依然要邮轮公司来承担，我们必须得到合理的利润，这是我们的底线。”

    “据我所知，跨太平洋运输华工的成本只有10美元，而你们的每张船票价格都在50美元以上。”

    “上帝呀，这是造谣。这完全没有计算航运公司的成本和承担的巨大风险，还有我们在大陆设立办事处运营费用，因为意外而丧生的旅客损失。若是给这些旅客只提供最低劣的伙食和生存环境，10美元确实够了，但这是最低标准。”

    “别忘了，本，我们是在讨论数以万计华工跨洋运输的大生意，而这将持续数年甚至更长时间。联合会的信誉有伦敦政府做保，而且我们也有充沛的财力支持此项大规模移民行动，所以，我必须要在价格上看到足够的诚意，这将是一桩史无前例的大生意。”

    “我了解，我了解，亲爱的李，邮轮运输公司的运营保本线在30美元每名乘客，保证一张床铺和必要营养的饮食，不能再低了。”

    “本，你有没有想过订购更大的铁壳邮轮，一次可以运载1000人甚至更多，这样将会极大的消减单人成本，而邮轮公司也能够得到合理利润。”

    “你说的是大西方号和大不列颠号？”

    “没错，伙计。”

    “长时间的跨洋运输中，每名乘客需要更大的活动空间，你说的这两艘船，每次最多只能载运不超过600人，不能再多了。”

    说到这里

    本-约翰逊摇了摇头，他忽然神色一动说道：“等一下，让我想想。

    你说的这一切与英国工程师伊桑巴德-金德姆-布鲁内尔的构想不谋而合，他认为；

    更大的轮船可以减少运营成本，载运相同数量的乘客或者货物，大轮船更经济。因为小船运输需要更多的船只和航次，消耗更多的燃料，投入更多的人力。

    据说他正在设计万吨以上的轮船，只要有足够的资金资助，这一切不成问题，技术上的难题完全可以解决。

    在布鲁内尔的构想中，这样的一艘巨轮可以承担跨洋运输的重任，一次运输4000名乘客，从英国往返澳大利亚无需再次加煤。

    天啊！这也许是个不错的实践机会。”

    “布鲁内尔？”李察有些疑惑的问道，他并不认识这个英国设计师。

    本-约翰逊是从事航运界的资深人士，了解的肯定比李察更多，他解释道；“布鲁内尔就是主持设计并建造“大西方”号和“大不列颠”号的着名设计师，1825年贯穿泰晤士河的396米长河底隧道，就是他和父亲马克-伊萨姆巴德-布鲁内尔共同设计建造的标志性建筑，父子两人都是英国大名鼎鼎的设计师。”

    “哦……原来如此，那您能够联系到这位着名的设计师，并且将宏伟蓝图付诸实施吗？”

    “亲爱的李，你的意思是……”

    “我想这位英国设计师肯定愿意将自己的宏伟设想变成现实，而这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既可以大幅压缩跨洋运输的成本，又可以获得合理的利润。”李察神情肯定的点了点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略一沉吟后继续说道；

    “本，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么大的移民计划，必须要考虑到运输成本。

    在近期内

    贵公司可以主要从事加勒比海及南美洲移民运输，在这方面，联合会已经得到伦敦的政策面支持，运作不成问题。

    从长远来看

    滞留在中美洲和南美洲的华裔劳工毕竟数量有限，而且也不可能全部移民北美，首先那些鸟粪矿山和种植庄园主就不答应。

    要想把这门生意长久的做下去，适合跨太平洋运输的大型邮轮是最好的选择，您说呢？”

    “我了解并认同您的观点，但每一艘大型邮轮都价值不菲，购置费用高达38万甚至40万英磅，如此巨额的支出，可不是哪一家公司都能拿得出来的。”本-约翰逊虽然认同李察的意见，但依然显得顾虑重重。

    无它，实在是投资金额太大了。

    1盎司黄金的价值相当于4英镑多一点，建造这么大一艘万吨以上邮轮，耗资约9～9.5万盎司黄金，这是非常惊人的数字。

    李察眼睛盯着眉头紧皱的本-约翰逊，并没有催促他，而是悠闲的又喝了一口咖啡，拿起一块盘子里的梅子饼干放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这是一道算术题，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一艘万吨以上邮轮以40万英镑投资计算（仅仅是匡算），价值约200万美元左右，这笔钱足可以建造一艘3200吨的美国宪法级风帆战列舰，拥有4层炮台，装备超过120门大口径火炮。

    这么大的一艘船，可以轻松运载4000名旅客实现跨太平洋旅程，运兵的话，每航次可以运载1万人和数千吨货物。

    以1万名移民数量衡量成本，按照当前太平洋邮轮公司的报价，需要支付30万美元运输费用。

    而使用巨型邮轮跨洋运输，可以将每名乘客的运输成本压缩到10美元以内，约7~8美元。

    以1万名移民计算，只需要8万美元，相比较风帆货船或者中型明轮，可以节省22万美元。

    一年运输4~5个航次，就可以节省上百万美元，两年就拿回了造船的成本。

    从长远看

    若是再过10年或者15年，建造类似的万吨以上邮轮，随着建造技术的成熟，可能只需要一半的价格。

    那为什么李察不等等，现在就想建造万吨以上的大型远洋邮轮呢？

    从这个角度看，这已经不再是一道算术题了，而是演变成了一道战略题。

    一个能够是否抓住战略机遇窗口，迅速扩大人口基数，让华裔族群在北美站稳脚跟并且极大的扩充影响力的战略性问题。

    等到十几年后，黄花菜都凉透了。

    李察看出来了，困扰本-约翰逊的并非是技术问题，而是巨大的资金投入风险问题。

    于是他微微一笑，说道；“本，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这里可是圣弗朗西斯科，美洲河滩上拥有无穷无尽的黄金，资金根本就不是问题。若是感觉到为难，为何不成立一家单独运营的公司呢？”

    “您的意思是……”

    “联合会或者我本人可以入股，可以在湾区修建足以停靠巨轮的码头和仓库，以减少新公司运营的风险和成本。而运行这家公司需要您的丰富经验，您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暂时不急于回答。”

    “呃……您是准备聘用我吗？”

    “不，更恰当的词语应该是合作，本，您可以拿出部分资金来投入到公司中，并且负责具体运营事宜，一切以市场化的手段运作。圣弗朗西斯科今后将会发展纺织和冶炼工业，在前往东方大陆的时候，巨轮满载棉布和钢铁制品，返回的时候满载乘客和丝绸、茶叶以及瓷器，这是一项丰厚的跨洋贸易，想一想其中的利润吧？”

    最后的这句话，深深的打动了本-约翰逊。

    无论他在美国南北方关系上持有什么样的立场，无论他在美墨战争中持有什么立场？

    从根本上说

    本-约翰逊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价值观以利益为主，为了两倍甚至三倍的暴利，甚至可以铤而走险，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李察描绘出来的美妙前景，很快让本-约翰逊沦陷了。

    这一切若真的能够实现，即便耗费巨资建造一艘巨轮，两三趟航程就能收回本钱，剩下的就是巨额利润。

    要知道，这可都是以百万计的美元啊！

    谁能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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