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银行。”

    临近中午时分，柳顺利爵士并没有在广亮贸易行内用餐，而是神色不渝的走出来，在忠伯神情恭敬地打开车门之后，简短吩咐了一句话。

    忠伯也不敢多问，只是给司机和贴身警卫使了个眼色，便紧跟着老爷上车坐在后面，车辆启动划一个半圈向外面驶去。

    白色芝加哥牌轿车一路驶出港务局院子，通过警卫岗哨驶入外面的大街。经过第八大街和第九大街之间的皇家海军家属院和有轨电车总站，很快接近了人群熙熙攘攘的纽约港客运码头。

    忠伯忍了十几分钟，终于没忍住问道；“老爷，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也没什么，英国佬今年的订单大大减少了，听说转给了罗伯逊洋行，真特么岂有此理？”

    “原因还是和前两次一样吗？这不对呀，今明两年也没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英国佬不至于给我们颜色看？”

    “估计和法国人有关，英国佬一贯就是这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臭德行，时不时的提醒我们他的存在，算了，不说了。”柳顺利爵士有些情绪不好的摆摆手。

    哪怕只是广亮贸易行不起眼的小股东，英国人的煤炭订单减少也会影响到他，当然不会开心了。

    作为军方背景浓厚的广亮贸易商行，英国人经常会通过订单发泄一些不满情绪，比如说帝国军队入侵哥伦比亚和唐西战争时期，英国人都大幅削减了煤炭进口订单。

    不是说不进口了，而是把订单转给别人。

    罗伯逊洋行就是英资洋行，纽约为数不多能够与华资商行正面竞争的大型商行之一。

    美国阿巴拉契亚煤田是世界上产量最大的煤田，分布范围极为广泛，在东北部的7个州和大唐帝国下属的两个省都有分布，出口的煤炭以芝加哥期货交易所的期货为主。

    一般来说，今年出口的煤炭是去年订单，今年的订单就是明年的出口量。

    在芝加哥期货交易所确定的长约订单，主要以芝加哥，费城，纽约等港口交货价格为主，即港口交付价格。

    英国煤炭进口商如果想将煤炭运回去，还需要找到广亮贸易行这样的实力商家，办理煤炭出口许可，装船运输，抵达英国报关等等流程，直至送达指定港口卸货为止。

    柳顺利爵士口中所说的订单，就是指这类全流程服务的运输订单，广亮贸易商行向来是主要参与方之一，这样的长期合作已经延续20多年了。

    以英国伦敦为例；

    19世纪80年代中期，伦敦人口已经达到470多万，是当今世界人口最多的国际大都市，工厂云集，到了秋冬季便被持续不断呛人的雾霾所笼罩，被称之为“雾霾之都”。

    这个“雾霾之都”每年消耗的煤炭数量惊人，高达4510余万吨，占据了英国煤炭产量的三分之一。

    伦敦难以计数的工厂和地处高纬度寒冷的秋冬季节，，使得工业用煤和民用取暖用煤数量惊人，偏偏这又是个流淌着无尽财富的大都市，消费力惊人。

    所以，也是美国煤炭出口的最大市场，每年进口的需求量在上千万吨煤炭以上。

    每到秋冬季

    泰晤士河上运送煤炭的船只便一眼看不到尽头，为这个世界最大都市送去燃烧的光和热，也让许多的贸易商赚的盆满钵满，广亮贸易商行就是其中之一。

    英国是世界第二大煤炭生产国，但是由于工业化起步较早，在18世纪初期便大规模开采的一些老煤田面临资源枯竭的情况，很多都陆续停产了。

    一些主要煤矿增产能力也有限，无法满足英国饥渴的需求，所以需要大量进口煤炭补充。

    如今的法国也是煤炭主要进口国之一，说起来就有些扎心了。

    原本法国不缺煤炭，但是在普法战争战败后，将盛产煤炭钢铁资源的阿尔萨斯和洛林割让给了德国，结果国内需求就出现了很大的缺口。

    偏偏法国北非殖民地煤铁资源都较为贫瘠，非洲和中南半岛殖民地即便煤铁资源丰富，但距离太过遥远，运输成本高。

    与北美进口价廉物美的煤炭和铁矿石无法竞争，所以也是煤铁铜油等大宗资源进口国。

    “叭叭叭……”

    “嗨，伙计，快让开。”

    前面拥挤的人潮和很多马车堵住了道路，司机只能拼命的捏动橡皮喇叭，同时放开嗓门喊起来，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的向前挪动。

    这时侯前座的警卫和后座的忠伯也站起身来，警惕的一只手扶在腰间的左轮枪上，大声驱赶着人群，防止意大利小偷和爱尔兰恶棍靠近敞篷轿车。

    纽约港的客运码头始终是这个城市最繁忙，最混乱也是发生罪案最多的地方，这里每天都要发生几百起抢劫，偷窃，伤人或强暴案件，很多满怀憧憬，刚走下客轮的年轻白种女人，往往就在纽约港的客运码头失踪了。

    她们也许会出现在灯光昏暗的脱衣舞会上，也许会出现在青楼妓院或者夜色下的街头，也许会被卖给富有的华裔作妾作小，也许后者是最好的结局。

    大活人都能丢了，丢一些马车，行李或者其他东西那就太正常了。

    大唐帝国驻军不理会当地治安案件，也不受理任何刑事案件，除非在眼皮子底下掳人太猖狂了，否则一般不会插手纽约港务局的管理。

    看到一辆华人权贵的汽车陷在人潮中，几名华人警察连忙吹着哨子赶过来，这才让拥挤的人潮纷纷闪避，让出一条狭窄的道路出来。

    经过了这段拥挤路段，芝加哥牌敞篷轿车速度渐渐的快了起来，忠伯这才心有余悸的坐下来。

    冷风一吹，后背直发凉。

    原来方才一阵的紧张，后背流了不少汗，这时候冷风一吹自然凉飕飕的。

    忠伯的担心不无道理，纽约港务局客运码头的治安相当差，当街掏枪杀人或者捅刀子的可不在少数，在这里捞金的爱尔兰或者意大利黑帮有十几个，各自都有自己的地盘。

    真的伤在这些小卡拉米手中，那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20多分钟后

    芝加哥牌白色敞篷轿车驶入了皇后区繁华的格罗的大街上，在一处十字街口拐进了银行大楼旁边的院子里。

    这里是皇家长安银行皇后区支行所在地，由于地处繁华的街口，南来北往的人流众多，附近的商铺一家挨着一家非常繁华，所以形形色色的人很多。

    这里就是柳顺利爵士的据点，他在这里可以很方便的见到各种身份的人，指挥手下部署行动，收集来自四面八方的隐秘消息。

    抵达这里不久

    柳顺利爵士就收到了一个让他心里凉半截的坏消息；纽约市57.3万工人正在串联进行总罢工，要求实行8小时工作制，现在正在积极串联的有纽约码头工会，新泽西码头工会，纽约州建筑工人工会，纺织工会，钢铁工人工会，手工业者工会，运输业工会和三轮车夫工会等等，几乎囊括了主要的工会势力。

    美国工人游行示威要求8小时或者9小时工作制由来已久，这几年来各地爆发的一百多场游行示威都与此有关。

    美联邦政府在1884年通过一项解决方案，以立法规定从1885年5月1日开始执行每日8小时工作制。

    但实际上

    没有哪家工厂企业按照这个规定执行，工人至少要工作10多个小时，多的甚至要工作十四五个小时，这让工人们的愤怒情绪日渐积累。

    这不……各行业工会开始串联总罢工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电车工会没有参加，因为纽约市有轨电车司机绝大多数都是华人退役士兵，这是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待遇也不错，所以华人资本家优先安排给退役士兵就职。

    “那么……政府是怎么应对呢？”柳顺利爵士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坐在桌子边准备大块朵颐，手上拿着筷子抬头问道。

    “纽约西区企业主联合会已经拨款3万美元紧急购买枪支，类似的还有杂货店主委员会，紧急筹款数万美元为警察局增购枪支弹药，其他的一些潮汕商会，江浙商会和湖广商会也有类似举动，反正是不肯妥协啊！”情报负责人介绍道。

    “唉，眼看着又是一场流血事件啊！”柳顺利爵士无奈的摇摇头，开始津津有味的吃起饭来。

    虱子多了不痒。

    如今的美国就是这样的情况，政府和上流社会及资本家们并不同情工人的罢工，也不愿意遵循什么“8小时工作制”。

    那都是上任美总统张宗良为了自由党大选，极力争取基层民众的选票而作出的承诺，凭什么要现任政府去履行承诺？

    所以现在纽约市政当局和警察总署已经高度紧张起来，说不定已经联系了北美总司令部，做好了镇压罢工游行的准备。

    只是这一次的规模特别大，鲜血也不会少流，死的人更不会少。

    但那又如何呢？

    全世界的工业国家都是这么个情况，工厂主极力的压迫和剥削工人，每天工作10个小时甚至十四五个小时太常见了，累死在工厂里面的工人每年都有数千个，有啥稀奇？

    大唐定国明令禁止工人工作时长超过10个小时，还不是有很多企业偷偷的加班，只不过会多给点钱罢了。

    这种情况屡禁不绝，完全是利益所致，绝不是一纸规定或者几次游行就能够解决的事。

    那大唐帝国为什么没这么多罢工呢？

    并不是说大唐帝国的华人资本家仁慈，而是因为作为君主专制封建国家，大唐帝国可没有上街游行的自由。

    想要游行必须事先报备，否则一概以聚众祸乱罪名严厉惩处，出动军警实施毫不留情的镇压。

    另一方面是因为华人勤劳肯干，在经历大陆那么苦难的生活之后，承受能力极大的增强了。

    在大唐帝国工厂里多干些活儿，还能多拿点钱，怨气自然没有那么大，也不会处处和老板顶着干。

    满清两百多年的奴化教育，多少还是有点残余的影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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