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病房离开，林澈和沐阳准备去和医生打个招呼，就回局里了。

    “林澈……”

    沐阳拉了拉林澈的袖子，林澈抬头，也看到了不远处的罗智，他微微弓着背，在和小护士说什么，神情卑微。

    林澈立马警觉起来，担心罗智在丧女的悲痛中，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过去看看。”

    林澈拉起沐阳的手，走快了些。

    “……求求你了，我知道他们住这里，你就告诉我吧，我就在门口看一眼，我就看一眼。”罗智双手合十，不停地冲着小护士鞠躬。

    小姑娘满脸为难，“对不起，我们有规定的，我真的不能告诉你，要不你去找主任问问吧。”

    “好吧……”

    罗智点点头，垂着肩膀，拖着脚转身。

    “罗大哥。”

    沐阳开口，罗智抬头看到林澈和沐阳，有点窘迫地扯了扯衣服，眼神有点闪躲，“林队长，小沐。”

    “罗大哥，你怎么在这？”沐阳关心地开口。

    罗智脸色很难看，眼睛发红，嘴唇发白，胡子拉碴的，看得出来这几天他过得很不好。

    “我，我……”

    罗智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裤子，犹豫片刻，鼓足勇气朝沐阳哀求，“小沐，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想看看被星星救活的人。”

    罗智一开口，腰就下意识地弯了几分，卑微请求的模样看得人心疼。

    罗智匆忙地把裤子和衣服的口袋翻出来，“林队长，我不是来报仇的，我也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看看星星还活着的那部分，我只是想看看……”

    沐阳转头看向林澈，她是想帮罗智的，但是怕林澈为难，她也没开口。

    接受星星心脏和肝脏的两名患者，是被骗参与到项目里的，对犯罪情况并不清楚，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安排受害者家属和他们见面的。

    林澈思考片刻，开口道，“我可以帮你去问一下受害者家属的意思。”

    听到林澈这么说，罗智连忙鞠躬，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

    做了肝移植手术的患者，表示出院后会请警方帮忙转交一笔钱给罗智，但拒绝了见面，他担心一旦和罗智见面，有了联系，之后如果罗智不断提一些要求，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另外一名做了心脏移植手术的小姑娘，家属同意见面。

    林澈和沐阳陪着罗智一起去的，罗智才走进病房，小姑娘的父母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冲罗智磕了三个响头。

    孩子妈妈一头枯黄稀疏的头发，面容憔悴，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开口，“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俺们不知道这手术是这么做的，如果知道会害人，俺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孩子爸爸红着眼睛，忍着眼泪，真诚地把全艾那边骗他们参与项目的事和罗智解释了一遍，“……俺们都是来江州打工的，开小吃摊挣的钱全给娃儿治病了，俺和娃他妈没读过几年书，什么都不懂，他们找上门的时候只以为娃儿终于有救了，真不知道他们是在做这种坏事，是警察说了俺们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俺们想救自己的娃儿，但也从来没想过要害别人的娃，大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夫妻俩说着又磕了几个头。

    罗智皱着眉，大概都不知道眼泪流出来了，他无力地摆摆手，张了好几次嘴，才沙哑地开口，“你们起来吧。”

    这夫妻俩，一口方言，面黄肌瘦，衣服都是破破旧旧的，眼中的愧疚和歉意很真诚，孩子妈妈磕头磕得脑门都红了。

    罗智虽然满腹悲痛，但也知道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想救生病的孩子，就像曾经的自己和妻子一样。

    罗智视线看向病床，“我想看看孩子……”

    夫妻俩连忙让开，让罗智走到床边。

    躺在床上的小女孩，恢复得不错，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嘴唇有了正常的血色，不再是绀色了。

    小女孩看着面前的陌生人，有点害怕，看向床尾的女人，“妈……”

    孩子妈妈擦了擦眼泪，“妮儿，叫叔叔。”

    小女孩怯生生地开口，叫了句叔叔。

    罗智没有答应，跪在病床旁，视线隔着病号服，看着小女孩胸口的位置，颤抖的伸手，想去摸摸女儿的依旧跳动的心脏。

    孩子妈妈看着罗智的动作，皱着眉，满脸着急，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阻止，孩子胸口上的伤口还没恢复，还有各种检测仪器，怕罗智不小心碰到了，可面对罗智，她实在没脸开口阻止。

    还好，罗智的手，只是靠近病号服，并没有碰上去。

    罗智抬头，看着对面心电监护仪上，规律起伏的线条，听着有节奏的滴滴声，眼泪簌簌地往下流，那是他的星星的心跳啊！

    罗智颤抖着小声开口，“星星，是不是很疼……”

    病床上的小女孩手不知道星星是谁，只以为是眼前的叔叔叫错了名字，指头动了动，天真地开口，“叔叔，你别难过，别哭，不疼的。”

    罗智收回视线，看着病床上的小女孩，她的鼻子和星星很像，有点塌，鼻头圆圆的，很可爱。

    罗智悬在小女孩心口上的手往上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颤抖着开口，“赶快好起来，好了就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去玩，去学校了，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听到学校，小姑娘也是满脸向往，点了点头。

    罗智刚准备站起来，夫妻俩又跪了下来，孩子爸爸开口，“大哥，你要是不介意，俺们让妮儿认你当干爹，等她长大了，让她给你养老！”

    孩子妈妈也连忙开口，“俺们的小吃摊就在北市区夜市一条街，等娃儿出院了俺们就出摊，俺们俩会努力挣钱，还这份大恩的！”

    罗智撑着病床，杵着膝盖站起来，摇头拒绝了，“不用了，有时间多陪陪孩子吧。”

    罗智看向林澈和沐阳，“林队长，小沐，谢谢，我们走吧。”

    罗智走到病房门口，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夫妻俩，背又微微弓起来，请求道，“等孩子病好了，每年9月初三，能让我和她见一面，一起吃顿饭吗？”

    夫妻俩愣了一下，连忙点头答应，“可以可以，什么时候都行！”

    9月初三，是星星的生日，罗智答应了，每年都要给她庆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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