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慕南顶着两个黑眼圈，她的房间在花园东侧，每天早上都得从花草丛生的长廊遛个狗，再拱进一楼大厅筹备今天顾大少爷的行程。

    虽然昨天信息量是大了点，但丝毫不会影响咋们大助理的工作职责。慕南一边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抬脚跨境大厅：“张妈，我来帮忙了————”

    眼睛瞄到银色沙发上的修长人影，那人一身清冷优雅的气质，如同地中海冰凉的海水。慕南的话卡在喉咙里，赶紧挥挥爪子打招呼：“哟，林轻羽同学，这么早来青空宅找顾煜泽？这可得等半个小时，我家顾大少爷不到点儿不会从床上滚下来的。”

    林轻羽的脸色并不好，慕南看得出来，大清早高加索还没叫这人就出现在青空宅，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慕南明明知道林轻羽这位冷面帅哥前来的原因，可还得面上装作稀里糊涂。

    林轻羽有些不悦地看着不远处靠在白色大理石柱上的少年，她刚睡醒，微栗色的短发乱糟糟地在头顶开花，不规整的刘海斜斜耷拉着，少年有一张兼具俊美和帅气这两种不同特质的脸。晨光熹微里，她的眼睛黑黑的，鼻梁小巧，五官出奇地精致无瑕，看上去年龄很小，偏偏气质慵懒又迷离…

    刚睡醒的少年，模样出奇地好，饶是林轻羽心思冰冷的人也不由得有几分闪神。随即心里是浓浓的不悦，他知道泽会退婚，可从未想到会这么快。

    难道顾煜泽对白如云真的一丝感情都没有，丝毫不顾及女儿家的薄面——或者说，有些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占据了他的神经。

    林轻羽很清楚，占据顾煜泽神经的人是谁，她就在眼前，慵懒地半眯着眼，毫不知情。

    “不用，我就在这里等他。”

    慕南脑神经再粗犷，也听得出这位大少爷语气的不悦。心爱的姑娘被退婚，是个男人都会处于恼怒状态。以慕南长久的观察，林轻羽对白如云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强烈，爱到深处自然醒，甚至会和顾煜泽这个情敌以兄弟相称...嗯，果然是真爱。

    慕南耸耸肩，踩着拖鞋砸吧砸吧往厨房跑，还是用美食来拯救她疲乏的神经吧！

    林轻羽眸光微抬起，看“少年”与中年妇人亲切交谈，香浓的奶酪被慕南心满意足地啃着，嘴角上还沾染了不少白渍，那只巨大的黑狗欢欢喜喜窜了过去，讨好地甩尾巴在慕南身边一个劲儿转，一人一狗平分奶酪，张妈在边上喋喋不休唠叨着，这场景瞧上去安详自在。

    他总能在这个无所畏惧的少年身上看到无尽阳光和活力，很舒服、很安详、很放松，看着纯粹又坚韧慕南，仿佛所有的人间苦闷都能消失。

    林轻羽总算有些明白顾煜泽为何会对慕南动心，每天都能看到这样舒心的场景，用什么来换他都愿意。

    螺旋楼梯上传来慵懒的脚步声，顾煜泽一身银色睡袍，目光游离地走了下来。他最先注意到的不是距离他最近的林轻羽，仿佛是一种惯性，眼睛直接往厨房那边扫去。听着熟悉的声音，顾煜泽唇角不自觉扬了扬。

    回头，这才看见银色沙发上的林轻羽。

    两人眼神无声对峙，地上碎了晨光。

    慕南正在和高加索抢新酿的牛肉，使劲从高加索硕大的狗嘴里扯，结果耳朵一尖，听到大厅有花瓶破碎的声音。

    “卧槽，打架了？”慕南一愣，赶紧一巴掌拍了拍高加索脑袋，“吃什么吃，赶紧过去帮忙啊~”

    “汪汪汪~”高加索狗耳朵高高竖起，嘴一张，顶尖的牛肉啪地掉到地上，被张妈痛心疾首地捡起来。

    一人一狗冲出厨房，慕南看见大厅光滑的地板上散着好几大块花瓶碎片，忍不住抚着心口，尼玛这大花瓶都能抵她半年工资了，就被这两人给砸了？

    顾煜泽和林轻羽不知何时已经打了起来，一招一式凌厉狠辣，顾煜泽的银色睡袍被撕了个袖子，林轻羽脸上也多了红印子，看得慕南眼睛缩了缩，哎呦这叫啥事儿？

    林轻羽瞧上去文质彬彬、冷冰地像不沾染尘土气息的三好少年，怎么也和顾煜泽这种恶魔计较？都十八九岁的人了，遇到事儿就不能心平气和地捅对方几刀——啊呸，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判，非得打架？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劝架。

    高加索汪汪汪大叫三声，英姿飒爽黑毛在风力摇曳，四蹄遒劲且英勇地跨过一地碎片，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朝顾煜泽扑去...朝顾煜泽扑去...

    慕南愣了三秒，气的哇哇大叫：“...靠，高加索你是谁家的狗啊！再恨顾煜泽现在也不是报仇的时机，赶紧回来！”

    “汪汪汪~”

    张妈听见动静，也赶紧踱着麻溜的步伐从厨房跑出来，瞧见这一幕大惊失色。张妈赶紧抓着慕南的胳膊，担忧地劝道：“小南，别过去，地上都是碎片，万一把你脚伤到了怎么办？”

    正准备冲上去劝架的慕南：...

    呵呵，顾煜泽你丫人品是有多差，人和狗都不愿意帮你。

    “咳咳，张妈，你就不好奇为啥这两人打架？”慕南从兜里摸出几颗瓜子，在边上和张妈唠嗑。

    张妈板着脸，冷冷地看着大厅中央的两人，俨然一个中年高傲的女王大人，擦擦围裙气哼哼道：“张妈我才不管呢，那花瓶儿还是张妈亲自从顾家中央储存库里挑的，今儿个就被俩毛头小子打碎！这大厅收拾得干干净净，等会儿又得劳心劳力打扫，林家少爷瞧上去清清冷冷的，没想到也是个毛头小子！”

    慕南深谙此理，慢慢点头，目光在大厅缠斗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摇晃。顾煜泽自始至终没啥表情，林轻羽反而似一种发泄，招招狠辣、毫不留情，慕南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林轻羽打架...果然，顾煜泽身边的朋友，没几个不会点拳脚功夫。

    看了好一会儿，慕南俏眉头越蹙越紧，忍不住在边上指点：“少爷，回旋踢角度斜了点——哎哟，踩脚趾这种低劣手段就甭用了，挺丢人的——脑袋要动啊，手脚并用！对对对，就这样！”

    张妈还在气头上，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家少爷这是...被打了？

    结果就听到慕南在边上没心没肺地乱指挥。慕南是谁？给上吊的给绳、给喝药的递瓶、给跳楼的挥着小手绢送行，眼下违心地才不会上去劝架，还默默期待顾煜泽妖孽脸破个相，省的出去拈花惹草招惹无数个白如云！

    张妈忍不住扯了扯慕南的袖子，低声说：“小南，我看少爷似乎有点落下风——要不...”

    “别担心张妈，顾煜泽在让着林轻羽呢，纯粹是在让林轻羽把心里那股子恶气出了。”

    张妈似懂非懂地点头。

    约莫是慕南的嗓门过大，两个火焰山里的男人同时僵住了身子，林轻羽眼色暗淡，疲软地身子倒在沙发上，白色衬衫纽扣掉了三颗，露出精致的脖颈。

    顾煜泽理了理银色睡衣，侧头，眼神如刀子密密麻麻往慕南身上刺。慕南嘿嘿干笑，目光游离，缩着脖子不说话。高加索耷拉脑袋躲在慕南身后，呜咽着甩甩黑色尾巴。

    一场战争终于落下帷幕。

    张妈满脸恼怒地收拾残局，丝毫不给两个大少爷脸色，指尖颤抖地戳着两位位高权重的名门大少爷：“打完了就挪个位置，这儿要收拾！”

    林轻羽缓缓起身，看向顾煜泽：“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不对，可还是希望你不要把退婚的事情声张出去——至少在她放弃之前，别声张出去，就当、”顿了顿，林轻羽忽的看向边上的慕南，继续道：“就当是我这个朋友，一点卑微的乞求。白如云她为了你吃了太多苦头...”

    顾煜泽默了一会儿，黑眸深深，终究是点了头。

    “我还是老话，你该正大光明地爱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拽酷。

    两人目光交汇，默契地不再多话。林轻羽迈开步子，鞋子踩在破碎的花瓶碎片上，在嘎吱嘎吱的声音里消失在远方。

    顾煜泽揉着酸疼的手腕，眯着眼睛危险看着角落里准备逃窜的少年。

    “现在晓得逃了？”

    慕南：“咳咳，看着少爷打架打的如此尽兴，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不打搅两位对美人的执着，我、我那啥还是不出手的好。”

    “汪汪汪~”高加索咧开大嘴，脸上的笑容和慕南如出一辙，同样地狗腿干瘪。

    顾煜泽凤眸锁着一人一狗，心里自然是惬意，脸上表情却是冷冰戏谑：“上楼，本少伤筋动骨，过来帮我按摩按摩。”

    慕南耳朵猛地通红，满脑子都是顾煜泽光着身子，完美的身体躺在床上的动人风景。忍不住喉咙干涩，艰难地说：“按、按摩？我、我不会。”

    顾煜泽就喜欢看小奴隶这种吃瘪的表情，眼珠子扑棱扑棱闪光，瞧上去呆萌又可爱，顾大恶魔心情大好，一扫郁闷，直接送了个“你要不上楼给本少按摩就等着被解雇背上一屁股债还不能达成你的目标”的眼神。

    慕南瞬间就焉了，靠，这人总把把我对你的容忍，当场你不要脸的资本...偏偏一纸契约硬邦邦在那里放着，她助理的职责...

    *

    林轻羽一路离开，经过秋意浅薄的花园，路过浅浅的小湖河滩，看天空一丝丝洁白无瑕的云朵，脑海里出现少女清丽绝俗的容颜。

    忽的苦笑出声，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你所有的举措都是笑话罢了。可命运留给白如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为何顾煜泽，连个梦都不愿陪她做？

    还是，那眉眼如画的清隽少年，实在太过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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