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来的人?”许母倚在迎枕上,照入窗柩的阳光在她脸侧,“我不知什么扬州人,打发了吧。”
轻飘飘一句后,那温婉的面容有着连阳光都照不花的冷意。
侍卫心里突地一下,懊恼自己前来报信了。
他是肃远侯来京城后收编入府的,只知老夫人出自扬州,后到的嘉兴。如今看,老夫人是根本不想跟扬州的人有联系。
侍卫忙低头应是,憋着一股气回到后门,见到刚才自报家门说是侯爷亲二舅舅的男子就甩脸色发泄道:“哪里来的不要脸的东西,我们老夫人说不知扬州有什么人!快走,不然别怪我刀剑不长眼!”
怒骂中,侍卫手中刀抽出两指,气势十足。
刘二老爷当时就愣了。
“不、不是,这位小哥,你没有跟她说,我是她二哥,不是大哥。”
刘二老爷咽着唾沫确认。
侍卫刀抽出一半,在阳光下折射着寒光。
“我们老夫人说不认得!再不走,我便不客气了!私闯大臣府邸,以谋害罪定论!”
刘二老爷哪里还敢说话,一把拉住已经脚软的妻子转身就跑,直跑出胡同口,还害怕地回头看有没有人追出来。
“我就说行不通行不通!非得推我出来,让妹妹恨我。原本没我什么事,他这不是害我吗?妹妹就此得恼我了!”
刘二老爷站在大街上,一身冷汗,连里衣都黏在身上了,惊疑不定直喘气。
“你这会碎碎念还有什么用?”刘二太太跑得快喘不过气,都吓出泪来了,指责骂道,“当日就让你不要管长房的事,偏你要去说上两嘴,结果呢,出事了老大还不是推你身上。”
说着往地上一坐,开始用袖子抹起眼泪来。
“我可怜的哥儿姐儿,就这么被你连累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哥儿的前途啊。”
妇人一嚎起来就停不了,引得路过的百姓好奇看过来,还有人已经驻足围观。
臊得刘二老爷把人扯着就快速离开,刘家再落魄,他也还要这个脸的啊!
云卿卿和许鹤宁坐在马车,正好奇的把玩他腰间佩绶,研究那结是怎么打的,结果听到外头有人哀哭。
她就撩起帘子往外看,只看到一男人拽着一个女子离开,那女子哭得可怜。
“这是那妇人被丈夫打了吗?怎么哭得那么伤心,打妻子的都不是好东西!”
她气鼓鼓的,许鹤宁凑前去一看,只隐约看到两个背影,很快就走远,不见了。
他好笑:“你这是想让人追上去,给那妇人出气吗?”
两人挨得更近了,几乎是面颊相贴。他余光扫在她粉嫩的脸颊上,透着光,像熟透的蜜桃,引人想要咬一口。
他确实也低头去啃了一口。
牙齿轻轻啃噬的动作闹得她痒痒,她忙把帘子放下,回头瞪他,还抓起他朝服袖子往脸上擦一把。
“脏不脏,哪儿都咬!”
不想她的不满反倒引起他低低地笑,一双桃花眼半挑着,盯着她的眸光微幽,像是透过她在回忆什么又或者是回味什么。
云卿卿在这种带着引导性的目光也跟着想起一些画面,霎时一张脸都红了。
“呸!”她淬他一口。
这就是个流氓头子!
许鹤宁低笑就成了大笑,传出马车,让车夫都回头看了车厢一眼。
云卿卿抬起拳头砸他好几下,奈何某人皮糙肉厚,砸也砸不疼,反倒让自己累。
她索性不浪费力气了,把手塞他掌心里:“疼!”
他顺势攥住,给她轻轻揉按:“娇气。”
云卿卿闻言不怒反笑:“可不是。”
理直气壮。
许鹤宁无奈摇摇头,真是小祖宗。偏他就爱她的娇气,还能怎么办,继续宠着让她娇着呗。
马车摇摇晃,云卿卿整个人却是再踏实不过,抬眸去看他,只见他眉宇柔和,专心的样子是对她藏不住的温柔。
“我不会去给那妇人出气。”
她忽然说。
许鹤宁抬头,反应过来她是接了刚才的话。
“为什么要外人给出气呢?如果自己真的受气了,自己都不能替自己做主,谁还替她做主?外人能帮一回,却帮不了永远……所以,自己的日子怎么过,怎么过得不委屈,都是自己争取的。”
她向来通透,虽然平时不爱动,还是只馋猫,但说出这样的话许鹤宁是一点也不意外的。
一开始,他也以为她是会受气的那种性子,霍二当街欺她的时候,她不就忍着吗。然后回头就狠狠收拾了人一顿,下手不比他轻。
嫁他了,他也觉得她会委屈。
但她过得其实很潇洒,反倒常常下不来台的是他。
他回想着初识到现在的点滴,忍不住又笑了:“娇娇说得是,所以我是你争取的吗?”
“许鹤宁,你脸皮能有城墙厚!”
她夸张的伸展胳膊,然后自己就笑倒在他身上,靠着他肩头说:“分明是你争取的我,狗皮膏药一样,侯爷今晚回屋用饭吗,给你做全鱼宴。”
昔日糗事被提起,许鹤宁却一点窘迫都没有,反倒心里甜丝丝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他低头,跟她额贴额,两人一块儿吃吃地笑。
回府后,云卿卿连衣裳都没换就往婆母那去,是想跟她说今日东宫的热闹。
许鹤宁索性也穿着厚重的朝服,跟着她身后。
才走了半路,柒儿见到他,跟了上前,告诉他扬州来人的事。
“老夫人没见,让打发走了。估计没一刻钟。”
许鹤宁听闻,浓眉一压,眼里有厉色。
扬州的还敢找上门来,简直不知死活。
云卿卿对扬州的事知道一些,就是先前许鹤宁和自己说的,虽然不尽详细,但也觉得这事恶心。
等到了婆母那,两人还没问,许母就先提起了。
“今日来求见的,是你二舅舅。”许母依旧靠着那墨绿的迎枕,神色淡淡的,“当初的事,原本是你大舅舅应下,我知道也是从你二舅母那听来的,这才让提前躲了出来。”
“论真了说,当年你二舅舅没有做错什么,甚至还因为你二舅母算是间接帮了我一把。可他如今求上门来,不用想后头肯定还有你大舅舅在,所以我没见。”
她自己的兄长都是什么德行,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二哥性子懦弱,即便不争气,但确实从小到大都最疼爱她。大哥就是彻头彻尾的自私鬼,从小开始就用长兄压着他们的。
“但我没见人,不是迁怒,而是因为不想再沾上你那大舅舅。”许母继续说,“他就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可你如今在朝为官,官声也重要,没得让御史抓到什么把柄,就要在朝堂上闹个鸡飞狗跳。你找人查到他们的下落,最好能让百姓当个见证,把当年你大舅舅干的缺德事宣扬出来,然后你再当着人的面给他们银子。”
“银子不消多少,够情义即可。做完这事,你再暗中多贴补一些你二舅舅,就当还当年的情分吧。”
许母思路清晰,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云卿卿难得见到婆母强势的样子,愣了片刻,抚掌一笑:“娘这计妙!”
先发制人,里子面子也都全了,自此各不相欠。
许鹤宁沉默片刻,没有什么异议:“儿子按娘的意思去办。”
此时议定,大家都心照不宣不再提,云卿卿就说起了皇孙的事。
许母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我们卿卿什么时候也给我个孙儿抱?那我们都不必羡慕他们了。”
云卿卿被婆母看出心思,抿唇腼腆地笑。
“快了快了。”许鹤宁在边上插话,惹得她暗中去踹了他一脚。
婆母跟前也不知道正经的家伙。
许母直笑,抬头去看儿子的神色:“宁哥儿和太子似乎相处不错,太子殿下这回请你们前去,想来也是十分看重你吧。”
“谁知道呢,太子殿下的心思可不好猜,左右是耍着儿子玩的心思比较多。”
他撇撇嘴角,一脸不屑。
然而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许母被儿子这话惊得心咚咚地跳,猜想了许多,甚至是有儿子身世暴露,太子对他的可能态度。
“宁哥儿……为娘想念嘉兴了。”
她幽幽一叹。
要是能离京,可能好得多吧,不用直面太子,可如今儿子如何能离京。
她知道宫里头那个是不会罢休的。
许鹤宁闻言抬头,见到母亲双眸暗淡,眉尖轻蹙,郁郁不欢。
他嘴里泛苦。
如若可以,他也宁愿回嘉兴去。
可他知道,他一离京,别说太子,恐怕连皇帝都得猜忌他。
良久,他叹气一声:“娘,是儿子连累你了。”
许母忙摇头:“是我身子拖累了你。”更是她连累了儿子。
怎么就是那么一个人呢,换了谁人,母子俩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云卿卿听着母子俩的对话,略一思索便知其中深意,心情亦跟着低落,不知要如何开口宽慰。
屋里就安静了下去,最终还是许母先笑了,看向儿媳妇:“但我们幸运,遇到了卿卿,这京城值得我们留下。”
云卿卿猛然抬头,就见到婆母目光真诚,让她眼眶微热。
她其实才是幸运的那个,能遇上那么善良体贴的婆母。
当晚,许鹤宁被她拉着在母亲院子里用饭,看到一桌子的鱼,一张脸还是黑了。
云卿卿细心给婆母挑鱼刺,挑着眉看他的黑脸,把许母乐得都快笑出眼泪。
饭后,从汀澜院出来,许鹤宁一把就她抱了起来,然后居然一提气蹬上墙,把她放到墙头自己又跳下去。
“云卿卿,今儿还敢卖我给娘找乐子,不教训教训你,你要上天了!”
云卿卿一开始是被吓着了,可抬头就看见从云层冒出来的星星,索性就坐墙头看星星。到后来,某人教训不成不说,他要去把她抱下来,她还不断往边上挪。那左摇右晃要掉下去的样子,吓得他都得跳出来,哪里还敢强硬,喊了好几声小祖宗也没能把人哄下来。
陈鱼过来给许鹤宁带消息,看着义兄可怜的样子,也乐不可支。
许鹤宁没办法,只能先自己下去,听陈鱼说查到刘家人的事。
听到刘家人来的原因,他眉头拧在一块。
“可真?”
“柒儿轻身功夫好,听到的准没错。”
他就朝汀澜院的方向看了眼,看来事情不能那么简单善了,那他就看着母亲的态度先行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嗯~先坦白,今天浪过头了~~去看了罗小黑战记,还飘飘然跑去玩游戏~所以更新就晚了。就当是这几天用脑过度,让我飘一飘~~国际惯例红包雨谢罪~~~咳咳,你们当啥事也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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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二更,十二点前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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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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