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骆闻远娓娓诉，骆绍辉的情绪稳定下来，盯着闻远的脸，那个偶尔闪回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模糊院子，渐渐清晰起来。

    “有一年冬首都特别冷，屋檐下结了好多冰凌子，你掰了两根最长的，咱俩一人一根吃了，你一点事都没有，可我却拉了三肚子，期末考试都没参加，病好了还被爷爷罚写一千遍‘我再也不吃冰凌子了’……”

    骆绍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扯了下嘴角，眼里露出怀念的神色。

    “叔，你……失踪之后，爷爷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他把你房间里的东西都扔了，是睹物思人，心里难受……”

    骆绍辉一惊，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那我的亨利爵士沙发呢？”

    这话一出口，骆绍辉和骆闻远两人都愣住了，骆闻远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被我从垃圾场捡回来了，还跟几个收废品的打了一架！不愧是进口沙发，实木底座，橡胶垫子，真特么沉，我蹬着板车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把它拖回家……”

    骆绍辉愈发仔细地看着骆闻远的脸，从俊美刚毅的轮廓里抽丝剥茧，露出一个圆脑壳、大眼睛，比年画娃娃还要好看的脸。

    骆绍辉想起来了，这孩子还没有个椅子高的时候，就追在自己屁股后头笑嘻嘻地喊他“叔”，摔倒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直到搂住自己两条腿，把口水蹭到他裤子上才算罢休。

    孩子大点之后反而没有时候活泼可爱，总是一个人呆着，若有所思，连笑容都很少有，自己真怕他变成个性格忧郁古怪的少年，心理变态地残害猫狗，因此总是想尽办法逗他笑，故意惹他生气，反正嬉笑怒骂怎样都好，就是不能憋着。

    也许是自己的恶作剧起了作用，孩子每忙着反抗他的“暴斜，没时间变态，还交了个名叫冷星的朋友，每背着书包一起上下学，有时间就聚在一起讨论用什么恶作剧反整蛊自己，浑然不知道冷星为了五毛一根的冰棍，早就做了反骨仔，把他们的计划泄露了。

    孩子聪明伶俐，学习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名，可是有一次语文考试竟然不及格，原因是没写作文，作文的题目蕉我的爸爸》。

    自己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去学校找老师理论，可是还没等他发火，老师先跟他道了歉，孩子后来补交了一篇作文，写的非常好，不但得了满分，还代表学校参加区里的作文大赛。

    自己拿过作文，刚看了个开头，七尺汉子就红了眼圈——“我是个孤儿，我没有爸爸，但是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叔，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爸爸……”

    再后来自己去了索麻里，然后……唉！

    不知道孩子有没有想他，有没有半夜睡不着觉，搂着柿子树哭……

    骆绍辉伸出粗糙黝黑的手，抚上骆闻远的脸，好像多年前那样拽起他脸蛋上的肉左右抻了抻，却发现骆闻远的脸早就没有时候的圆润，棱角分明，还有新长出来的胡茬。

    骆绍辉含着眼泪笑道：“臭子……你怎么老成这副操蛋样？你可曾想到，时隔多年，叔我依然貌美如花……”

    本来骆闻远看到叔苍老憔悴的样子难过的要死，听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闷骚，心里的苦涩竟然被冲淡不少，两个男人同时捶了对方胸口一拳——幸好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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