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仙人升空而去。

    嫦娥待空中不见了人影，蹙着眉头，轻轻啐了一口。

    “扯大旗，做虎皮，用西王母的名号压我们，什么东西？”

    后羿急忙解劝。

    “夫人，月仙人是西王母身边的红人，眼高于顶，当然看不上我们尘世生灵，他前来报信，也算对拜访的重视。不要跟一个老头子一般见识。”

    “重视？这是傲慢。西王母是天界的主宰之一，人们深受烈日炙烤之苦，深受毒虫猛兽之害的时候，哭求上苍开眼，她西王母在哪里？日星神君再厉害，也是天界的一分子，也得受天庭规矩约束，西王母不知道十颗太阳祸乱人间吗？不知道人族在炼狱中挣扎求生吗？尘世间的苦她不到吗？她为什么不管？你射日成功了，她跑出来假惺惺地，想干什么？”

    “或许有难言之隐罢？我向三界九天发送祈祷求救信息时，有一个神秘的神灵回应了，如果没有人家的指引，我做不了射日弓箭，普通的弓箭射不到天空，即使射到了，也无法对烈日造成伤害。这个神秘人或许就是西王母？我们没见面前不能先下结论。”

    “还有烈日垂死反击，降下火海，企图灭世，蓦然升起来的神秘护盾，或许也是西王母所为。如果护盾未能及时出现，射日不可能成功。”

    “哼！不要把她想的太好，她想出手早出手了，何必借你的手。”

    二人不咸不淡地争执了几句，不再说话。

    大门外的喧哗声似乎小了很多。终于可以清静一会儿了。

    静下来的嫦娥欣赏着自己的丈夫，充满了爱意：挺拔健壮的身躯，棱角分明，清秀的脸庞，细腻光滑的皮肤，无不令嫦娥心动。

    后羿侧着脸，倾听着外面信徒的喧嚣，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露出一丝微笑。

    发现这个细节，嫦娥的心微微一沉，不知何时，丈夫悄然发生了变化，这些变化让她心生警惕。

    后羿对外面女信徒的求爱的嘈杂不再厌恶，而是表现的有些受用，歇斯底里的怪叫对他来说犹如甜美的毒药，隐隐有了上瘾的感觉。

    原来门外的喧嚣一起，他便躲到房间，关门闭窗，甚至堵住耳朵，烦躁不安的吼叫。

    月仙人走后，他似乎习惯了。

    常常站在窗前，听着外面莺莺燕燕的笑闹，不时露出神秘的微笑。

    嫦娥跟他说话时，往往叫好几次，才恍然大悟似的回过神。

    勉强聊上几句，便流露出心不在焉，敷衍了事不耐烦的表情，匆匆忙忙结束了话题。

    嫦娥不知道后羿的变化从何而来？只能在无人时将心事儿向白兔倾诉。

    白兔是后羿打猎捉来的。

    那时她刚出生，眼睛没睁开，毛也没长全，小小粉红的一团，托在掌心。

    嫦娥看着可怜，将她留了下来。告诉后羿：他经常出外打猎，这只兔子正好做伴。

    白兔很聪明，在嫦娥的教导下学了很多知识，几乎能听懂主人的心事儿，但由于灵智未开，横骨未化，不能说话，只能默默地听着，毛绒绒的脑袋在主人身上轻轻地蹭。

    “君是大英雄，我是小女子，他心怀天下，我只有小家。这就是我们之间烦恼的根源，我们之间的差距所在吗？”

    每次倾诉终以嫦娥的自问结束。

    月仙走后不到三天，后羿的怪异越来越严重，几乎毫无掩饰对信徒的赞誉。

    有几次嫦娥午夜醒来，身边空空如也。

    后羿竟然偷偷出门，跑到野外的僻静处，跟那些他曾经讨厌的女子偷情约会。

    嫦娥愤怒又伤心。很想当场捉奸，又顾及到丈夫的英名，独自咽下恶气，柔声细语的劝慰。

    “君，你已经是圣人，是豪杰。是人族的代表，不但英武智慧，更应该是人族道德的模范标杆，有些行为一旦曝光，你会被打入尘埃，万劫不复。我希望你能悬崖勒马，及时回头，千万不要做自毁的傻事儿。”

    后羿仿佛被人揭了伤疤，凤眼圆睁，剑眉倒竖，腾地站起，长剑嗡鸣做响，杀气冲天。

    “谁？谁敢辱我？我做了什么傻事儿？大丈夫顶天立地，心怀天下，天下苍生都在他的心头，没有轻重远近，亲疏之别。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

    嫦娥紧抿着嘴唇，眼前这个曾经最亲近的，令她折服和喜欢的男子变得如此陌生，龌龊不堪的偷情从他嘴中说的冠冕堂皇，仿佛他去撩三惹四，竟是显示他的宽广博爱。

    “君，那些人看中的是你吗？不，她们看上的是你的名声，你的地位。她们眼里，你是神仙，是偶像，唯独不是人，现在的你无比完美。无所不能。”

    后羿哼了一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身上的圣人光环掩盖了真实的你，让她们忽略了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也要吃喝拉撒，每天开门也要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件事儿，睡觉也会打呼噜放屁。磨牙做梦。她们不知道真实的你是什么样的。所以才会海誓山盟。”

    “嘿嘿，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爱的不是我，而是心目中完美的后羿圣人？”

    “君是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透。”

    “呸！”后羿勃然大怒，“嫦娥，你变了，变的婆婆妈妈，唠唠叨叨，自古美女爱英雄，她们喜欢我有错吗？我给她们适当的安慰有错吗？你看不惯了？”

    后羿强词夺理，嫦娥愤怒至极。

    “你是有妇之夫，我还没死呢？”

    “哈哈，终于说实话了？”后羿仰天长笑，“嫦娥，是不是看到这么女子围绕着我，口口声声说爱我，你嫉妒了，生气了。受不了了？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还有没有资格管我？”

    一面铜镜扔在嫦娥脚下。

    她低头，光滑的镜子里映出面容。

    这是我吗？

    嫦娥呆住了，不敢相信的抓起镜子，细细端详。

    镜子里是一个黄脸女子，眼角眉梢堆满了皱纹，额头的发丝隐隐现出点点的白色，犹如落入青草中的霜雪。

    光洁的皮肤粗糙不堪，大大小小毛孔附着了令人恶心的污垢。

    她不敢再看，跑进屋内，拿出另一面铜镜。

    两块铜镜一起映照，嫦娥捂脸大哭。

    前些日子，后羿深山射日，她忧心忡忡，整日无心打扮，倚门盼望，吃喝不下，头梳，脸不洗，不到一个月，如同过了百年，苍老之态尽显。

    怪不得后羿嫌弃，原来自己真的成了老太婆，容颜老去，再也无法俘获他的心。

    “我念你赤诚，我许你稳固的地位，不管情况千变万化，你永远是我后羿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的女人，其他人是过眼烟云，匆匆过客，我和她们逢场作戏罢了，你只要装作看不见，一切皆休，但你太不懂事了，跟踪我，教训我。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还有在一起的必要吗？”

    后羿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留下嫦娥独自凌乱。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错的是后羿啊，不应该是他痛悔莫及，给自己道歉吗？

    弄到最后，理亏的成了自己，

    他倒是理直气壮地教训起自己来。

    大门外又传来信徒勾魂魅惑的呼喊，嫦娥知道，后羿又要出门偷情了。

    果不其然，大门一响。

    外面响起阵阵女子的欢呼。

    “不要急，按规矩今天轮到谁了，每个人都有份，一个个来。”

    后羿得意洋洋笑着。

    嫦娥气的浑身发抖：这帮不要脸的东西，我杀了你们。

    抓起后羿的长剑，嫦娥嗷地一嗓子，冲向围着后羿骚首弄姿，卖弄风情的女子。

    “啊，嫦娥疯了。”

    女信徒们一哄而散，尖叫着逃跑。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嫦娥。

    “胡闹什么？丢尽我的脸，快滚回去。”

    嫦娥身子一轻，被人提着回到屋内，扔到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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