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城。

    王宫，密室。

    “嗝儿——”大黄把酒杯重重放在桌案上，打了个悠长响亮的酒嗝儿，斜着眼不说话。

    长长的桌案上摆着几个盘子，烤的外酥里嫩，油脂直流的肥肉堆的高高的。

    一半的盘子已经空了，几根啃的干干净净的大骨头特别扎眼。

    大黄坐在主宾位，嘴角油光发亮，腮帮子鼓着，不停的大嚼。

    玄王后羿坐在下首，硬挤出来的笑容掩饰心底的愤怒。

    他带着大黄从沙穴监狱来到王城，立刻安排和老统领见面。希望老统领出手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圣兽。

    然而双方的态度大大出乎意料。

    见了老统领，大黄的态度依旧傲慢，根本不回答任何和陆压有关的问题。问的紧了，便不耐烦的回三个字：不知道。

    玄王后羿在一旁候着，等待老统领下令，好好给大黄上一课，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俘虏要有做俘虏的觉悟。

    哪知道老统领被大黄怼一顿，非但未发雷霆之怒，反而哈哈大笑，直夸大黄爽快，耿直。对原来的主人忠心。

    后羿泄气了，暗自腹诽：老统领真是欺软怕硬，让人怼的颜面尽失，倒高兴的象喝了蜜水儿。

    憋气归憋气，他不得不遵从安排，给大黄弄来了玄黄之地最好的食物和酒水。

    喷香的烤肉端上来，大黄眼睛放光，不管什么做客的礼节，高挽袖子，一屁股坐在主宾位置，说了声请，大吃大喝。

    后羿斟酒布菜，伺候的小心周到，不敢有半点儿怠慢。

    老统领的躯体是一副骷髅架子，没有吃喝的需求，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后羿越想越气，端着酒壶走神了。

    大黄咽下口中肉，拿着空酒杯在他面前晃了晃。

    “倒酒啊，堂堂的玄王如此没有眼力劲儿，刚才就空了，还不倒酒，待客之道真差劲儿。”

    “啊——，啊！”后羿回过神来，急慌慌地倒满了。

    心中大骂：让你吃，让你喝。早晚跟你算账，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我吐出来。

    “嗞儿。”

    一仰脖儿，酒杯空了。

    大黄啃着一块肥肉，凑到后羿脸前，故意压低声音。

    “你是不是很生气？若没有他在场，早就跟我翻脸，把我打死了。是不是？”

    后羿偷眼看着王座上的老统领，急忙打断了。

    “你是贵宾，是老统领的客人，就是玄黄之地全体子民的客人，恭敬还来不及，岂能有哪些荒唐的想法？”

    “是——吗？”大黄故意拉长声音，“你拉拉着脸，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以为我傻吗？看不出来吗？”

    “玄王，圣兽说的对吗？我也觉得你好象不情愿伺候他。”

    老统领开口了。

    后羿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儿，满面堆欢。

    “圣兽开玩笑呢，他就爱开玩笑，酒足饭饱了，是不是该办正事儿了？”

    “什么正事儿，我的正事就是吃肉喝酒。不要以为吃好喝好，我就能说出陆压的下落。”

    “真是不知好歹，把你当成座上宾，你却甘心做阶下囚。不要以为我们求着你，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不过老统领仁义待人，不想害了你的小命儿。”

    后羿实在绷不住了，大发脾气。

    大黄已经吃喝了将近三个时辰，光是烤肉，一个人就干了七八盘，美酒喝了五六坛。后羿象个丫环小厮似的，不是斟酒就是布菜，还要时时忍受大黄的嘲讽。

    结果到最后，对方仍然拒绝透露陆压的下落。

    他举起酒壶就要摔。

    “咳。”

    密室中响起一声喑哑威严的咳嗽儿，那是老统领警告他不得放肆。

    “唉——”后羿泄了气，老老实实又给大黄满上，反正他已经把人给带来了，老统领如何摆布不关他的事了，哪怕把大黄当成祖宗供着，跟他也没一毛钱的关系。

    “哈哈，你的办法呢？尽管放马过来。”

    大黄哈哈大笑，后羿当场被打脸，臊的面如红布，象初出闺阁的女子。

    “王冠很华丽啊，是真的吗？”他伸手抓玄王头上的王冠，“不会是纸糊的吧？在外面，你把你画像给我的时候，可比现在威风多了。”

    “别胡说，我什么给你画像了？”后羿打开伸过来的油手，急急辩解，“老统领，别听这家伙胡说，我没给他画像。他这是醉话，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老王，我把他弄出去吧，免得胡咧咧，失了王室的威严和礼仪。”

    他扯着大黄的手就要走。

    “放开他，我自有安排。”

    老统领制止了玄王。大黄重新坐回，眼神迷离，确实喝多了，说话舌头都有点大了。

    “射下太阳时，你是人族的英雄，可惜有了羁绊后，英雄气短了。小尾巴握在人家手里，屁都不敢放一个，甘心做人家傀儡和儿子。”

    大黄越说越离谱，好象意有所指。

    玄王额头冷汗涔涔，转身面对老统领，躬身下拜。

    “我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这只黄狗表面忠厚，内心奸诈，借着酒劲儿胡说八道，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让他说下去。”

    大黄仄歪着身子，乜着眼，喷着酒气儿。

    “你亲口对我说的，玄黄之地你一言九鼎，我当时也信了，哪知道你背后还有一个太上皇，你不过是风筝和木偶，线在那副骷髅架子手里捏着。原来你在我面前说的话都是吹牛啊。”

    “我让你胡说。”后羿窘迫羞恼，飞起一脚，“我踢烂你的嘴。”

    大黄低着头，不躲不闪。对即将踢到脸上的脚视而不见。

    啪、啪啪。

    三声鞭响，后羿惨叫着滚翻在地，三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出现。

    老统领挥舞着手中短杖，无形的长鞭劈头盖脸的抽打。

    “你越来越不听话了，没有我的命令，你敢擅自行动。我让你打他了吗？”

    后羿被打的血肉模糊，不停的求饶。

    大黄鼓掌大笑。

    “英雄气短，英雄气短啊。”

    抽了几十鞭，终于住手。

    “你将你的画像晓谕全国，替换了我的画像，在他们心中种了敬仰新王的种子，这么大的事儿为何事先不汇报。你是不是想有朝一日顶替我，做玄黄之地真正的王者？”

    “不是，老统领你误会了。”后羿匍匐于地，不敢抬头，“我只是便于管理，绝没有半点僭越念头。”

    “哼！这笔账以后再算。”老统领不置可否，取出那块静夜甲，“放到它的额头上。”

    大黄眯了眼，呵呵的傻笑。

    “我要喝醒酒汤，弄块冰凉的甲片干嘛？我又不发烧。”

    他想将甲片扯掉，浑身酥软，仿佛抽去筋骨，手指都不能动弹。

    “我酒量这么小了吗？你是不是在酒里下药了？”

    大黄双手使劲，努力撑起脑袋，含糊不清的质问。

    “放心吧，不是毒药，配合着静夜甲，追寻陆压的足迹，只有你跟陆压有过交集，必然会说出来。顶多睡上三天就没事了。”

    “哦。不过我有点好奇。”大黄强撑着眼皮，努力保持清醒，“你若真毁掉了契约，血肉复生，后羿这个恩人是不是就没有价值了。他的王位是不是就应该还给你了？”

    此言一出，后羿停止了动作，凝神倾听着老统领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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