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一，陆羽和柳如烟乘坐的马车，缓缓驶进京畿地带。

    两人从宁波一路向北，遇城必停，逛街、吃饭、游玩，自是不在话下。

    没钱了，就去赌坊搞点儿银子花花。

    若是赌坊的老板识趣，两人也不会太过分，挣点儿银子就走。

    若是赌坊的老板不识抬举，两人不介意大闹一场，好好搜刮一番，也算是变相替天行道。

    就这样，口袋空空却始终不愁银子的两人，一路吃喝玩乐，从江南到山东。

    一直到济南附近，两人这才收敛行迹，不再去赌坊厮混。

    之所以收敛行迹，并不是畏惧江湖势力，也不是畏惧地方官府，更不是畏惧大明王朝，而是有人给陆羽送了整整一箱银票和金叶子。

    这一箱银票和金叶子，换成银两的话，足足有数十万两之多。

    有了如此之多的银两，陆羽自然不需要再去赌坊厮混，带着柳如烟，在大小城镇花天酒地，一掷千金。

    对于这一箱银票和金叶子的来历，陆羽虽然毫无线索，却也能够大致猜到是何人所送。

    当日负责运送黄金的骑士，将一箱银票和金叶子送到陆羽手里的时候，既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留下什么只言片语。

    不过，普天之下，能有如此大手笔的人，无外乎四个。

    第一个，自然就是富可敌国的万三千。

    第二个，自然就是九五至尊的当今天子。

    第三个，自然就是当今皇叔，护龙山庄庄主，铁胆神侯朱无视。

    第四个，自然就是在朝堂上势力滔天的东厂督主曹正淳。

    按照陆羽的猜想，当今天子和他素来没有什么干系，这一箱东西，自然不可能是他派人送的。

    而朱无视，也被陆羽排除，以两人的关系，朱无视不可能做出这种给瞎子抛媚眼的举动。

    剩下就是万三千和曹正淳这两种可能。

    对于万三千这人，陆羽虽然少有研究，却也知道越是成功的人，就越有傲气傲骨，当日自己挫了他的威风，显然已经得罪了他，所以这一箱东西，自然也不可能是他送的，除非他有求于人。

    到了这里，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

    派人送出大量财富的人，想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东厂督主曹正淳。

    “吁！”

    车夫勒停马车，神情凝重地望着眼前的大队人马。

    只见官道之上，排列最前的是四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壮汉骑士。

    四骑士之后，左右两列各有八名骑士，有男有女，全都神情彪悍，绝非善类。

    众骑士之后，是一顶外表极为普通、却由八名身形魁梧的壮汉抬着的轿子。

    轿子之后，另有八名骑士。

    再之后，分别是两辆豪华马车和一众腰悬长刀、鞍挂长弓的骑士。

    轿帘一动，所有骑士纷纷下马。

    面白无须、满头白发的东厂督主曹正淳，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陆先生，好久不见呐！”

    曹正淳在一个小太监的搀扶下，越过众骑士，来到陆羽的马车面前，笑意涔涔地说道：“听闻陆先生返京，咱家特意在这里足足候了两天，只为一睹先生的绝世风采！”

    “曹督主实在是太客气了！”

    陆羽走出马车，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曹正淳等人，笑道：“如此大的阵仗，实在是让陆某受宠如惊。”

    “以陆先生的身份，再大的阵仗也不过分，若不是怕先生不喜热闹，咱家早就派乐队在此等候了。”

    曹正淳上前几步，来到陆羽的面前，笑容可掬道：“咱家备了一桌酒席，还望陆先生能够赏脸。”

    “既然美酒佳肴当前，自然要好好地品尝一番。”

    陆羽摆手示意曹正淳带路，自己则是老神在在地坐在车辕上，一副丝毫没有把这位权倾天下的东厂督主放在眼里的模样。

    见此情形，与曹正淳同来的那些骑士，全都眼神凶狠地望着陆羽，只待督主一声令下，就立马出手斩杀陆羽，立此大功。

    对于陆羽的态度，曹正淳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爽。

    论武功，十个曹正淳也不是陆羽的对手，更别说他手下的这群虾兵蟹将。

    更何况，他还等着陆羽去挑战铁胆神侯朱无视，自然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和陆羽起冲突。

    “陆先生，请！”

    ......

    半柱香后，一行人来到一处豪华奢靡的大型帐篷里。

    帐篷的地面上，铺设着一张极为豪奢的金线针织地毯，墙壁上，悬挂着数幅字画，即便是以陆羽这个外行的眼光来看，这些字画也是极好的。

    此外，帐篷里摆放着数个暖炉，使得帐篷里的温度温热适宜而不燥热，与外间的寒冷，好似不是同一个世界。

    一阵阵清新脱俗的香气，从做工精美的香炉里飘散而出，洋溢着整个帐篷。

    帐篷的北侧，摆放着一张汉白玉雕琢而成的桌子，桌子的东西两侧，各设一张暖椅。

    桌子上的美味佳肴，数不胜数。

    有‘水陆八珍’，分别是：鱼翅、海参、明骨、花胶鱼肚、燕窝、熊掌、鹿筋、雪蛤；有‘动物八珍’，分别是：熊掌、象拨、驼峰、猩唇、鹿尾、猴脑、豹胎、燕窝。

    除此以外，更有十多种以珍奇动物为原材的美味佳肴。

    若不是陆羽当过皇帝，未必能够认出桌上的珍馐美味。

    不等曹正淳示意，陆羽就大摇大摆地走到桌子前，将暖椅拉到桌子的北侧，大咧咧地坐下。

    坐北朝南。

    曹正淳见状，眼角跳了又跳，却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他双手一拍，就有琴箫合奏声起，紧接着，一群衣着暴露的妙龄女子，在乐声的伴奏下，翩然起舞。

    陆羽一边欣赏妙曼舞姿，一边品尝桌上的美味佳肴。

    侍立在一旁的柳如烟，在陆羽停下筷子的间隙里，很是乖巧地奉上酒香醇厚的稀世美酒。

    美人儿，佳肴，美酒。

    人生不过如此。

    一柱香后，酒足饭饱的陆羽，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示意曹正淳坐下说话。

    足足站了一柱香时间的曹正淳，又累又饿，饶是如此，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显露出半点不耐烦的样子，反而一副唯命是从的谄媚模样。

    “你等了我这么久，应该不只是为了请我吃一顿饭吧？”

    陆羽摸了摸下巴，道：“你先捡重要的事情说，其余的事，先放在一边。”

    “确实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曹正淳偷看了陆羽一眼，见后者没有任何的异样，再不隐瞒，轻声说道：“根据探子来报，宁守城老先生、宁守公子、宁柔小姐，现如今正在护龙山庄做客。”

    “哦？”

    陆羽闻言，眉毛扬了扬，道：“是他们三人主动去的，还是朱无视派人请的？”

    听着陆羽那毫无情绪的声音，曹正淳只觉得压力倍增，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道：“是神侯派人去请的，说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与宁老先生同去的，还有杨宇轩的其他几位部下。”

    陆羽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有什么消息，只管一口气说完，不要藏着掖着！”

    曹正淳闻言，心中大喜不已，知道朱无视的行为，已经触怒了陆羽，只要陆羽出手杀了朱无视，自己就可以独揽大权，日后就算是想要谋权篡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念及此，曹正淳的语气都加快几分。

    “三个月前，成公子和云罗郡主在市井之中偶遇，之后不久，两人在神侯的撮合下，喜结连理，现如今，成郡马和云罗郡主，常住护龙山庄。”

    “成郡马抱得美人归，自然不再是从前的那副轻浮模样，成熟了许多，更是多了几分事业心，在神侯的栽培下，成了护龙山庄的黄字第一号密探，和段天涯、归海一刀、上官海棠齐名！”

    曹正淳暗戳戳地给成是非挖了坑后，继续说道：“八大派的掌门，也全都汇聚护龙山庄，至于这些人为什么全都聚集在一起，并没有人知道是为了什么。”

    “除此以外，传说中富可敌国的万三千，也现身护龙山庄。”

    “......”

    接着曹正淳说了一连串的人名，这些人全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至于他们为什么会齐聚护龙山庄，依然是个谜，东厂的探子并没有打听到。

    陆羽像是没有听到这些人的名字一样，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后，忽然问道：“曹督主，你手下的醉无常和千面郎君来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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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陆先生也曾听说过他们两个的贱名...”

    曹正淳的嘴角闪过一抹自得之色，道：“醉无常和千面郎君正在帐外守着，不知先生可否要宣见他们两个？”

    陆羽微微一笑，道：“醉无常的醉剑，千面郎君的千面，我很想见识研习一番，不知曹督主能够安排一二？”

    曹正淳想都没想就点头应道：“这件事，包在咱家身上，定教先生满意。”

    话音落下，曹正淳告了一声罪，离开了帐篷。

    过不一会儿，醉无常和千面郎君跟在他的身后，来到陆羽面前。

    这两人先是对着陆羽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接着分别道出醉剑和千面的秘诀要义，然后躬身离开了帐篷。

    显然曹正淳的御下能力，还是极强的。

    就在曹正淳苦思冥想，陆羽为何会对醉无常和千面郎君两人的武功感兴趣的时候，陆羽忽然开口说道：“我会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一早，继续赶路！”

    “在我抵达护龙山庄之前，你帮我办三件事！”

    “第一件事，派人快马赶回京城，告诉皇帝，要他勤政爱民，以天下百姓为重！”

    “第二件事，派人前往护龙山庄，给铁胆神侯朱无视下一封战书，告诉他，我会在初五之日赶赴护龙山庄，向他发起挑战！”

    “第三件事，在京城西郊，给我准备一座庄园，决战之后，我会在那里闭关修炼一段时间。”

    说罢，陆羽不再去看神情复杂的曹正淳，一双眼睛只是望着身姿妙曼的舞娘。

    曹正淳退下以后，帐篷内春意弥漫，不多久，就响起男子的调笑与女子的娇呼。

    春色满屋！

    翌日，神采奕奕的陆羽，带着看了一夜活春宫的柳如烟，走出帐篷，登上马车前往京城。

    至于那些舞娘，梳妆打扮一番后，被曹正淳的人，秘密送至京郊的一处庄园里。

    那处庄园，是他为陆羽安排的闭关之所。

    ......

    十二月初四，陆羽抵达京城。

    马车尚未驶入城门，就被四骑拦了下来。

    这四人，从左到右，分别是段天涯、归海一刀、上官海棠、成是非。

    “护龙山庄有平靖天下、守护江山之责，天涯身为天字号密探，更是责无旁贷，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段天涯告了一声罪，对着马车朗声说道：“先生乃一代宗师，自当知晓护龙山庄职责之重，更当知晓神侯职责之重。

    如今阉党横行，若无护龙山庄制衡一二，朝廷上下，必然会被阉党掌控。

    到了那时，权倾朝野的阉党必然上下沆瀣一气，百姓则是民不聊生，以至于天下大乱。

    先生亦是大明子民，为何不替家人朋友想一想？为何不替天下百姓想一想？”

    段天涯深吸一口气，道：“今日，只要先生不踏足京城，不踏足护龙山庄，他日，天涯自会负荆请罪，以一死，来谢陆先生的大恩大德！”

    “请先生离京！”

    归海一刀、上官海棠、成是非同时说道。

    “挟民心民意而来？实在是有趣！”

    陆羽的声音并不大，却是清晰无比地透过马车车帘，传入四人的耳中。

    “只要你们四个，能挡得住我一招半式，我转头就走，今生今世，永不再踏足大明境内！”

    “倘若你们四人实力不济，立即原地消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四人齐声道：“请先生赐教！”

    见四人如此执迷不悟，陆羽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瞬时多了几分恼怒。

    如果只是段天涯和上官海棠二人齐至，他也不至于恼怒。

    但他的徒弟归海一刀，还有与他情谊甚笃的成是非也来掺和，这就让他很是不爽！

    自己又不是人人喊打的魔头，何至于如此被人针对？

    想到这里，陆羽的嘴角立时多了一抹冷酷无比的笑意。

    他霍然站起身来的瞬间，整个马车车厢，在一股宛若实质的杀气冲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粉末。

    北风一吹，所有粉末随风而去。

    陆羽伸出右手，柳如烟马上递上一柄寻常的精钢长刀。

    一刀在手的陆羽，全身上下立时多了一股极为可怕的气息，寻常人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全身上下寒冷无比。

    就连武功极高的柳如烟和车夫，也觉得有些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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