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培险些没认出来秦风,直勾勾看了许久,才敢确认那就是他的“前妻”……
怀里的女儿还在不停祈求他的回应,她有足足两个多月没见到杜培了,从离开爷爷奶奶家之后,杜芒只隔三差五地和杜培通过电话——幸好此前杜培也常出差十天半月不见人影,秦风还能瞒得住。
可女儿想爸爸,这是挡不住的。
座位上的秦风好久才挪了身子,站起身来。
颜伯舟紧随其后,却被她投了一记眼神,她像是在说:这是我的事,我来解决。
颜伯舟未动,深看她一眼……她的表情坚定而冷酷,是未见过的模样。
他本想坐回原处,最后还是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总得介绍我认识认识。”
“你……”
秦风正要制止,便听那边杜芒脆生生地问杜培:“爸爸,你怎么来北城了?”
杜培反应迟迟道:“爸爸……来看你啊。”
杜芒说:“是妈妈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吗?外面雨下得好大啊,爸爸淋湿了没有?”
杜培下意识看向秦风……
心中想,到底是他太久没仔细看过她了,还是这些日子里她的确改变太多?
他这一眼,自然也注意到了秦风身旁的颜伯舟,顿时眼中复杂。
既惊又郁闷。
只不知道现下的情况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
跟在杜培身边的女人并不是那位“插足者”,秦风认出来,是他的助理。
杜培走过来,助理未动,杜芒去牵秦风的手:“妈妈,爸爸来了……”
小姑娘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秦风对她笑笑,转向杜培时,她脸上的表情不变,但也没拆穿他的谎言:“来了,吃饭了吗?”
杜培却有些不自在,“没……你们都吃完了?”
秦风点头,转而去介绍颜伯舟:“这是颜伯舟,我记得你认识他。”
“见过,以前参加一些活动时见过几次。”杜培伸手与颜伯舟握手,“颜总,别来无恙。”
是见过,同是公关界从业者,两人在一些活动场合见过,只是颜伯舟是嘉宾或主办方负责人,杜培则在一众大咖中忙着发名片,他那时公司刚做,正在起步中。
颜伯舟也笑着握了一下他的手,道:“幸会。”
杜培脸色僵了僵,收回手:“颜总怎么会和内人一起?”
内人?这是当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已经离婚了呢……
颜伯舟哼笑一声:“巧了,接我妹妹时遇到,就一起吃了晚饭——再说也不是外人。”
杜培嘴角微抽:“哦,我忘了你们曾是邻居,多谢颜总关照了。”
颜伯舟道:“哪里哪里,应该的。”
杜培咬了下牙:“买单了吗?这顿饭我请了,颜总吃好了吗?”
颜伯舟咋咋嘴道:“还行,这儿味道不如临街的泓茂斋,改日请杜总过去喝两杯。”
杜培道:“那我就先谢颜总了。”
两人之间莫名剑拔弩张起来,连颜娇都看愣了,秦风又怎么看不出来?
她不想在公众场合被当作笑话,连忙对正叫服务员来买单的杜培道:“你没吃饭就先吃饭吧,我先带忙忙走了,明天再带她见你。”
杜芒一听,就不乐意了。
“妈,不等爸爸吗?不跟爸爸一起走吗?”她说着说着红了眼睛。
才刚见了爸爸,她不想走……
秦风劝道:“爸爸有事要忙,明天再来见你好不好?”
这实在不是一个和“前夫”相聚的好时机。
杜芒却不愿意:“不嘛!为什么非要等明天?”
秦风有些头疼,杜芒不是这么胡闹的人,怎么偏偏这会儿不听话了?
颜伯舟拉了下裤脚,蹲下身来对杜芒说:“忙忙听话,先回家好不好?熊熊还在等你喂它。”
杜芒正有一些迟疑时,杜培突然握了下女儿的肩膀,将她带到身边,低声对秦风道:“不如,今晚让她跟我走吧。”
秦风张口就说:“不行!”
颜伯舟道:“她明天还要上学。”
杜培眸色加深,咬牙:“我送她。”
颜伯舟道:“杜总知道她在哪个学校吗?”
杜培一愣——
此刻,颜伯舟虽然蹲着身子,气势上,却比杜培强太多了,他拍拍膝盖,撑起身来,继续说:“还是让孩子先回去吧。”
杜芒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中间的异样,她想不太明白,只知道自己可能又要离开爸爸了,于是她哭闹起来:“我不要!我不要走!我要跟爸爸在一起!”
秦风不觉严厉了些道:“不要胡闹!你明天还要上学,要早点回去写作业!”
杜芒被震住了,撇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颜娇见此,急忙搂着她哄:“乖啦,姐姐刚才说给你买冰淇淋,我们现在去买好不好?”
杜芒站立着不动,秦风不敢再耽误,慌忙去牵她的手。
“我们先走了。”不等杜培反应,秦风几乎是强硬着将杜芒带走了。
出门,雨还在下,颜伯舟快速把伞塞到秦风手里。
“等着我,我去开车!”
颜娇也是极有眼色的,替秦风撑开了伞,低头见杜芒哭的稀里哗啦。
秦风知道杜芒在哭,她没有理会。
这一刻,她甚至想,干脆告诉她一切好了……这样就不用辛苦隐瞒,演着别扭的戏码……
颜伯舟动作很快。
车子开来,几人上车后,杜芒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秦风无力哄她,便让颜娇陪杜芒坐在后面,她坐在副驾驶上,抱着手臂脑子乱哄哄。
男人在身旁平稳地开着车,也是一言未发。
等到了目的地,雨已小了很多,只剩下毛毛细雨。
秦风开门下车,正要牵杜芒的手,却被她甩开,杜芒冲她大吼:“我讨厌你!”
她撞开秦风,自己跑进了楼内——
秦风愣在原地,心头突突地疼。
她知道了吧……她该是知道了……
另一边,颜娇要跟上去,被秦风拦住:“没事,她自己会回去……”
颜娇退回去,问了句:“小风姐,你没事吧?”
她摇头,看向车里坐着的男人,他不知什么时候点了支烟。
秦风说:“不早了,你们也回家吧。”
他脸上的表情被烟雾遮挡,晦暗不清。
只见他点头,轻道一声:“明天别迟到。”
等人走了,秦风一个人慢慢走进去。举步维艰。
进屋后,陈乔尔忙问她:“忙忙怎么哭了?”
秦风道:“今天在火锅店遇到杜培了。”
“杜培?”陈乔尔显然最近一段时间也忘了杜培的存在了,她骂道,“怎么遇到那个王八蛋了?”
秦风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就遇上了。忙忙要跟她爸走,我没同意,她就这样了。”
陈乔尔道:“究竟怎么回事?”
她慢慢说:“忙忙……恐怕知道了。”
推门,房间里传出一阵阵压抑的哭声。
灯未开,女孩儿趴在床上埋头痛哭。
秦风走近了,在她身边做下来,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杜芒哭得打起嗝,声音呜呜咽咽:“你走……你走……我讨厌你!”
秦风眼泪掉下来,这段时间所有的心酸委屈加在一起,都不及这一刻来的沉重。
“忙忙,你要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她拉起杜芒的手臂,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搂在怀里。
杜芒放声大哭,口齿不清地说:“你……你是不是跟爸爸离婚了?是不是……是不是……我自己猜到了……为什么离婚?为什么?为什么离婚……”
秦风紧紧抱住女儿,窗外的雨还在淅沥淅沥下着,仿佛不会停止……
为什么?
为了从没有意义的生活中逃出来。
为了不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为了能让你也看到妈妈的努力……
杜芒,这就是为什么。
-
归家的路上,颜娇从后座爬到前面的副驾驶,颜伯舟看到,斥她:“坐好,一会儿刹车摔死你。”
颜娇道:“诶,大舟……忙忙的爸妈是怎么回事啊?”
颜伯舟斜她一眼,道:“离婚了。”
颜娇倒吸一口气:“我说怎么一直只见小风姐,不见她老公呢!原来她……哎呀,难怪老爷子不让我乱说话,是怕对门儿的老秦叔知道吧?”
颜伯舟“嗯”一声,“知道就好,回家记得管好自己的嘴。”
颜娇咧嘴笑:“我嘴可严了好不好!不过话说回来,人一家的事儿,你今儿跟着掺合什么啊?”
颜伯舟没说话。
颜娇勾唇:“嘿嘿,其实我早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早对小风姐有想法了?”
颜伯舟皱眉,把旁边的纸巾盒扔向她:“闭会儿嘴,烦了我就把你扔下去!”
到家,颜娇还在颜伯舟身边绕来绕去,故意让他不好过。
老爷子见颜伯舟回来了,“哟呵”一声,说:“稀客啊,往常你除了来蹭饭或者喝多了找不到自己家门的时候才会回来,今儿怎么来了?”
狗在老爷子身旁趴着,吊着眼睛看他们。
颜娇凑到老爷子跟前,一边摸球球行,一边偷偷说:“大舟今儿心情不好……”
颜伯舟上去就是一脚,把颜娇和球球吓跑了。
“不是打过电话了说接臭丫头回来吗?”
老爷子扁扁嘴:“这是吃枪药了,脾气这么冲!”
颜娇说:“老爷子,你不知道,今儿大舟我们见到小风姐的老公了……”
老爷子听了一愣,抬头还没说什么,那边颜伯舟就要追着颜娇要揍她,丫头跑得快,一溜烟窜上楼关了房门!
老爷子在下面喊:“你揍她干嘛!你给我下来!”
他没理,心知被老爷子抓到了又要问东问西,说些有的没的。
回了自己房间,身子一仰躺在床上。
楼下的狗也跑上来了,冲着他闻了闻。他招招手,狗会意,跳到床上来,在他臂弯找了个地儿卧下。
狗比刚来时大了一圈儿,变得很是粘人。它刚洗过澡,皮毛柔软光滑,摸着倒很舒服。
颜伯舟就这么一边摸着狗,一边想到了以前……
他在机关呆了三年半,秦家出事了。
他也是回到家才知道秦怀书被带走调查了。上头一个局长受/贿,秦怀书在中间,不知有没有掺合,连颜老爷子也被问了几句话。他本要上下打点疏通,被人告知:这事儿别管了,是有人要整,关系太大,先顾着自己别扯进去。
颜老爷子在官场混迹多年,这点儿弯弯绕绕还能不懂吗?
秦家人上门,他们徒在家焦头烂额,却也不敢开门,只躲着装不在家……
后来秦怀书倒没被怎么样,只是上头树倒,他没撑半年就卸任回家“养老”了,那时候才四十几岁,说起来应该是事业高峰期,却只有“养老”的份儿了,隔谁心里都受不了?
而自那之后,秦家身边一种关系网也在慢慢缩小。
听老爷子说,秦怀书常在家饮酒,脾气比以前更是暴躁,两家关系也渐渐远了……
他正为前途苦恼,觉得多一日在机关单位,就是多一日的煎熬。
幸而那时遇到了他现在的合伙人,他将心一横,与老爷子促膝长谈整整一晚,决定了抛弃一切,重新奋斗,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而那时,秦风刚刚毕业。
她带了杜培回家,颜伯舟没见,老爷子在门口偷偷瞄了好几眼,回来就故意在他跟前说:“哎呀老秦家闺女带回来的小子长得真不错,个头还高,往那儿一站,倍儿有精神头!关键是一看那面相就是富贵老实,天圆地方的!”
颜伯舟听了就想笑,心说长辈们夸人真就这几个词儿了。
接着老爷子剜了他一眼,说:“比你强太多了!你瞧你,一副吊儿郎当样儿,什么时候才能成才!”
没两个月,就听说秦风要结婚了。
颜伯舟出席了婚礼现场,但未久留,放了红包就走了。
那会儿,他真希望她一生幸福……
回忆越来越近,那张脸庞却越来越近。不知多了多久,颜伯舟昏昏沉沉睡着了。
梦里全是女孩儿穿白裙子的样子,裙摆在他指尖,他却怎么也抓不到……后来,白裙子飞走了,他去追,不想脚下是千层台阶儿,一个没注意,人就摔了下去——
一踹腿醒过来,怀里的狗警觉地抬头看着他。
颜伯舟睁眼瞧外面已黑,房间里的灯也不知是谁进来给关了。
时钟走向十一点,才过至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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