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爹叫康日山，原来也有几十亩地，算个小地主，那年喝醉酒上房晒豆子摔伤了腿，看病看的把地卖没了，又要给儿子娶媳妇就把她卖出门做了丫环，头几年亲戚朋友还借点帮点，后来他只借不还，人们也就不来往了，见了他家人都躲着走怕张口借钱，哥哥外出挣钱好几个月回一趟家，家里全靠娘和嫂嫂操持，过的很是稀荒。

        赵五成跨进院子，朝里喊道：“老哥哥啊，赵五成给你道喜来了！”

        见是赵五成，院子里玉儿的嫂子赶紧把狗拴住，撩起门帘让人进屋。玉儿嫂子是大石口谢家人，名叫招招，嫁时正好康日山看病卖地，他爹不乐意，可她看上玉儿哥了硬是嫁了过来，这些年里外操持倒也是一房好媳妇。

        玉儿爹在炕头上躺着，听见来人让扶起来靠在墙上：“啥风儿把赵队长吹来了，这是豆腐曹吧，你们坐，我这就不下去陪你们了。”指着自己的腿说。

        “来给康哥道喜来了，老曹家小子看上玉儿了，托我作媒来提亲了。”赵五成满面笑容的说。

        “那是好事啊，可孩子都……唉，家里现在这个情况你们也看见了，”玉儿爹叹了口气说。

        知道他是说赎身的事儿，赵五成马上说：“你不用担心，内当家的和玉儿亲如姐妹，丫环那事早不做数了。”

        “玉儿真是好福气啊，碰上这么好的人，玉儿娘，快去做饭，杀只鸡，中午我们弟兄三个喝一樽。“玉儿爹高兴的安顿着。

        见他安顿做饭，知道这事儿有门，豆腐曹放下拿着的鞋面儿，问道：“老康你这腿一直没去看看？现在县里的医院比咱老法子管用，没准还能治过来。“

        “先顾嘴吧，你看这一家六张嘴，就俩女人，儿子也好几个月不回来，实在腾不出手啊。“

        “完了让二娃套个车和你去一趟，要能治钱咱共同想办法，不能治就当出去透了透风。“豆腐曹有刚从赵五成那领的二十个大洋呢，倒也不担心啥。

        “那咋能行呢，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倒讹上姑爷了，“康日山摆着手说。

        “就要是一家人了，没事，二娃这孩子也认亲，叫你去你就去吧，刚说起八字，我那不是也有，就提前给娃们看了，午未相宜很是般配，另外二娃想出去念书呢，正好过了年东北那头招生，看这婚期能不能提前一点，“赵五成插话问话说。

        康日山听说要提前完婚，心上不大痛快，但有赵五成这个孩子的主子做媒还是笑说道：“虽说不合礼数但也情有可原，那就得抓紧了，看来老曹得早点儿给我备菜了，“

        事情基本上说完，三人炕上推杯换盏喝了一顿，康日山好久没和人喝酒了，豆腐曹提亲高兴，赵五城急于促成好事，三人自是喝的畅快，临了又约好三日后去豆腐曹家吃拉面，怎么说当爹的也得看看女儿嫁的人、住的家是什么样儿吧，傍晚赵五城才挽着已经喝醉的豆腐曹回了家。

        杨树坡也没闲着，李敢带回来了马万春死去的消息，胡玉山非常高兴，特别安排了一顿庆祝宴，一大队、二大队昨天就回去了，就三大队百十号人聚在一起用马万春他们留下的钱海吃了一顿，有宁叔这个‘酒仙’坐镇，大家都带着七八分醉意，就连胡玉山今天也没走成。

        晚上，宁叔又叫来赵五成和李敢两个小队长，陪胡玉山吃饭，胡玉山知道宁叔的意思，也愿意让他早点真正管理起三大队，拿起酒开了个头：“来各几位弟兄，咱先碰他一杯。”

        胡玉山挨个和三人碰了后一口饮尽，开口对赵五成说：“咱们是从最初的十几条枪打出来的兄弟，李敢小娃娃那会儿就跟上翻死人了，宁教习来的晚一点，但我们都是他训练出来的，也不生份，那时候弟兄们经常都吃不饱，更不要说发饷了，地主们也不信咱，有的弟兄拿的都是刀片子，想起来真是苦啊！”

        “是啊，那会儿韩村的地主护院咱都干不过，自然也没人瞧得上，”赵五成也想起了最初的苦难。

        “那会爷爷死了，要不是队长收留，我没准儿就进城做贼了，“李敢看着手中的杯说。

        “来，倒上，“宁叔拿着酒瓶给大家添酒。

        “是啊，最初那十几个人也死了好几个了。“赵五成略显沉闷地说。

        “马万春和三胡子也是，这又少了俩，“胡玉山也伤感的拿起酒。

        宁叔也招呼他俩一起拿起来碰了一下，各自喝掉。

        “也不知道宪兵营许他啥好处了，大队长都留不正他。“李敢不理解地看着众人。

        “宪兵营多会儿给人好处了，那就是原来的侦察队，专找人毛病，估计是他有啥把柄落的人手上了。“赵五成挟着菜说。

        “我看也是，不说他了，一说他饭也吃不出味了！“胡玉山再也不想提这人，忘记了今天的庆祝宴还是因为马万春死了才有的。

        “十来年过去，自卫队好歹是在这一方方占住脚了，政府还时不时给点武器弹药，在自卫队当兵也算是一份差事，养活个小家不成问题。“胡玉山推过杯子让倒上酒。

        “是啊，队里现在有自己的买卖，乡亲的负担小了，怨气也就没那么大了。“李敢说。

        “说起个买卖，赵五成这几年经营的不错，我也不怠的过问，这回宁教习管上三大队，你俩好好给弄，我才安顿修弹药库了，马上就用钱啊，三两天把所有铺子情况给我弄个总目过来，有啥资产，有多少人都列清楚了，你俩可不能给我迷糊。“

        “还不是队长信任么，大致数目我那儿有呢，明儿我和宁队长下铺子再捋捋实际情况，也顺带的上下认认人。“赵五成自然清楚胡玉山的目的。

        “对，越早越好，还有，马万春在的时候钱咋花、花了多少也是个糊涂账，宁队长你当家可得给我守好了，包括你下面像他俩，花啥钱也立个规矩，不该花的就不要乱花，队伍以后用钱的地儿多呢，眼瞅着咱那些枪快成烧火棍了。“胡玉山好似发愁的说。

        “那是自然，我和赵队长商议一下送名目时一并向你报告。“宁叔拿起酒来和他碰了一下，对胡玉山顺着话就把赵五成掌管的买卖给拉了回来，宁叔佩服的心里暗竖大拇指。

        “是，是，是该立个规矩，这样上下也明确责任。“赵五成觉得也得这么处理，以前马万春拿了东西花了钱，又没字据又不还，自己也担着风险，至于权力少点就少点吧，比命没了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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