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齐暃感觉她就像是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不只是单纯因装备，还是另有缘故。

        不过他的敏捷和体力等基础数值都比林文熙坐地高出一截，在这个世界，某种程度也换算在移动速度上，所以很快就追了上去。

        来时的路已经被两人一路平推清理得七七八八，回去几乎不用清理怪物或是打扫战场，很快就沿着符文冒出的光柱来到了指引的位置。

        这里已经离桥头基地并不远了，大约只有三四百米的距离，要是再往前跑几步，估计就会被哨塔上的罗格们热烈欢迎了。

        “停。就是这里！”

        齐暃喊住林文熙，他手中的符文石片中冒出的光芒不再指向前方，而是指向地面。

        他左右移动着符文，像是信号不好时拿手机找信号一样，符文中发出的微弱光柱坚持指向地面的一点。

        不过地表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或者说，这里的地面更多是“世界融合”的痕迹。光柱指向的位置刚好是一截没有完全崩坏的柏油马路，如果没有光柱的指引的话，他是不会发现任何异样的。

        齐暃用能量视野探测着这块地面，但却没感觉到地表下面有什么异样的能量波动。

        “挖。”

        齐暃指着光柱的落点，示意林文熙。他的意思是让林文熙那几个便宜骷髅充当劳动力。

        林文熙点点头，却没有选择挖，而是就地又召唤了一具黏土石魔，就是用的这块地表的泥土。

        死灵魔力调动着这片地面上的泥土，让整个泥土的表层如同有生命般自己卷起，组成一具新的黏土石魔。

        而柏油马路上残留的沥青与油漆印在新召唤出来的黏土石魔身上，看着有些怪诞不经。

        这手段很有效，比用骷髅直接挖还高效，几乎是瞬间，地表就被揭开一层，露出下面的真容。

        松动的泥土中，光柱指向的地方露出一块两米见方的浅白色石板，石板上面刻着复杂华丽的魔法阵与神秘的魔法文字，看起来非常魔幻。

        齐暃并不认识那些魔法文字，也不认识什么魔法阵，但这不妨碍他一眼就看出这东西的功能。

        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传送小站”吗？

        抛出那些复杂的花纹，这个圆形魔法阵大体上的形状就跟游戏里的传送小站完全一样。

        “果然有东西，这是什么？”

        林文熙问道。

        “应该是某种传送法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是说，在我原本玩过的游戏里，应该可以通过这个，跟营地或其他地方同样的法阵进行快速移动。”

        “哟……这么神奇？那赶快启动吧。”

        林文熙催促着齐暃。

        感觉她好像对这种玩游戏似的探索过程也相当兴奋。

        跟齐暃不同，齐暃是要把游戏当成现实。而她则是尝试着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一旦这么想，冒险也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咳，我试试啊……开？”

        齐暃一只脚踩到石板上，希望石板能像游戏里传送小站被激活时一样亮起来。可惜，并没有。石板并不是压力开关，踩上去也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开！”

        齐暃干脆两只脚一起踩上去，跳到了石板中间。

        石板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他又试着用“心灵传动”触碰魔法阵，试图像游戏里法师点传送站那样开启小站，可一样没有成功。

        不论齐暃在上面怎么蹦跶，石板就像是舞台道具似的，完全不为所动，根本没有魔法流动的迹象。

        难不成是个假的？

        “你在乱跳什么呢？这种时候不应该拿你刚才那块符文凑过去试试吗？这种时候不应该使用关键道具吗？”林文熙吐槽道。

        “咳，这跟古文书上记载的不一样。”

        “屁的古文书！在我这儿就别故弄玄虚了好吗？”

        “……”

        齐暃被怼得说不出话来，真实是个好事，但也丧失了装逼的快乐。

        齐暃拿着0号符文，弯下腰凑到石板前。

        可同样没什么反应，石板之上，也没有任何可供镶嵌的地方。

        看来这块符文只是“指引”，跟启动无关。

        齐暃实在有点懵，到底需要什么来启动呢？

        难道是其他的符文来激活？可他手上并没有其他符文，仅有的几个符文都用来做这几件装备了。

        那就用装备试试？

        齐暃跟林文熙打了个招呼，然后控制着那两件装备飞回自己身上，依然没有反应，他把头盔和铠甲放在地上，也没有反应。

        齐暃本不想掏那把镰刀，是因为每次装备上都要自动吸血，实在太疼了。

        可是为了做足所有的尝试，他只能咬牙掏出了【血海深仇】。

        当镰刀出现在他手上时，自动流失生命的效果瞬间让他身体表面爆出一股血雾。

        而也正是这些血雾沾染到石板上时，齐暃看到石板微微闪烁起光亮来。

        石板内部传来了微量的魔法波动。

        不是吧……

        他叹着气，用锋利的刀刃将胳膊划破一个口子，大量的鲜血从伤口滴落。随着石板吸收更多的鲜血，石板上白光大作。

        最后，白光射向石板周围的一处空虚，竟形成了一个光亮的人形。

        仔细一看，那个人形不仅肤色发黑，还有一个光头。

        齐暃不由叫出声：

        似你吗，秦端雨！

        只见这位光头黑人看向石板的方向，用非常深沉的语气说道：

        “赫拉迪姆的继承者，你好。我是泰瑞尔，我等你很久了——”

        ——————

        齐暃惊愕地看着这位光中的黑人大天使。

        跟游戏里的那位果然是非常像，一样的ZZZq。

        他没有出声，而泰瑞尔只是自顾自继续说道：

        “……我们经历了艰苦卓绝的战斗，终于封印了地狱三魔神。但我们知道，狩猎虽然成功了，但和平也许并不会永久持续。

        地狱从未放弃对庇护之地的染指，而我无法在庇护之地待太久。我必须要在回归至高天堂之前，对庇护之地再留下最后一道保险。

        那就是我们在庇护之地各处设下的魔法阵与祭坛。它们被我们尘封于泥土之下，只有拥有赫拉迪姆传承的人才能解封。

        那是赫拉迪姆的遗产。也是你……赫拉迪姆的继承者，要对庇护之地做出的贡献。

        启动这些遗产，重拾赫拉迪姆的威名，带领庇护之地的迷茫人民，将地狱魔鬼彻底清除！”

        很显然，这位黑人泰瑞尔并非是泰瑞尔的真身，只是一个类似于残像的影像或记忆而已。

        在他说完了这段话之后，就随着白光渐渐地变弱而消散。

        “这是……？”

        林文熙也有些惊讶，毕竟这段对话看起来非常的“主线剧情”。

        齐暃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伤口已经在【至暗时刻】的修复下渐渐愈合了。可齐暃心中的疑虑却愈发沉重，难道他真的就是“赫拉迪姆的传人”？

        毕竟，此前他用血解除大家的“诅咒”，那或许还能用大家最终克服了恐惧来解释。

        但他用血启动了这“赫拉迪姆的遗产”，就没有别的解释了。

        这要没点血缘关系，是绝对没可能的。

        “你还好吧？”

        林文熙注意到齐暃的异样，有些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逃避的了。看来不管我到底是谁，我的这副身体跟赫拉迪姆是脱不了关系了。”

        “这个泰瑞尔……就是你提到过的那个大天使吧？”

        林文熙还记得齐暃给她讲过的几次“历史课”。

        “没错。之前我讲到黑暗放逐，三个魔神企图通过被流放的方式进入庇护之地，就是这位泰瑞尔来到人间组建了赫拉迪姆，跟人类中的有志之士一起将三位魔神都封印了。”

        “嗯……”

        林文熙陷入沉思。

        齐暃没再管她，他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事实上，在激活了石板，泰瑞尔开始说话后，他的眼前就浮现出了一个“窗口”，上面写着——

        【是否激活“传送法阵”？（需要5000奖励经验）】

        齐暃将手掌按在石板上，开始注入“奖励经验”。

        光芒好像将石板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底色一样，不断扩大着，最后将整个石板铺满。

        “嗡——”

        石板上发出一阵嗡鸣声，温柔的白光从两人脚下浮现。

        “哦哦！启动了！”林文熙赞道。

        “是啊。”齐暃也有些兴奋，毕竟在真实的世界里，启动传送小站还是第一次。

        “那么，要传送了吗？要怎么开始传送呢？”

        林文熙跃跃欲试。

        “唔……这我也不知道。古文书……我是说，游戏里是用鼠标点的，你懂吧？”

        齐暃解释着。有一点让他非常开心的事，在跟林文熙说清了之后，他说起话来也可以无所顾忌了。

        直接“游戏游戏”的，也没有违和感了。

        “那这里应该怎么办？靠冥想吗？还是某种看不见的菜单，虚空光屏什么的。”

        林文熙在空中划着右手，做出《刀剑神域》里主角呼叫菜单的动作来。

        “我试试哈。”

        齐暃站在传送小站上，让林文熙先站在一边，防止有什么意外或危险。

        然后他开始闭眼睛默念罗格营地的名字，又或者是想象着罗格营地的位置。

        但睁眼之后，眼前只是扬着眉毛看他的林文熙，并无任何变化。

        显然，就算传送小站启动了，亮起了魔法光芒，他仍然没有办法“传送”。

        到底还缺少什么决定性的东西呢？

        “话说，说是传送到营地里，具体要传送到营地的什么地方呢？”

        林文熙似乎是搭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思考着。

        齐暃一拍脑门。

        “就是这个！”

        现在这个“传送小站”是单向通行的，当然没法传送。营地里根本就没开什么所谓的“传送小站”啊！

        之前在营地里也呆了一段时间，如果有这种东西，卡夏早就会告诉他了，不会瞒着的。

        而且刚才泰瑞尔的影像也说明，启动小站需要赫拉迪姆的传人，刚才齐暃是用自己的血来启动的，而齐暃并没有在营地里启动过什么小站。

        所以，在这个时间点，营地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传送小站。

        等一下，难道说……

        齐暃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闪念。

        结合之前发生的各种事，还有眼下的状况，他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一直以来，他觉得眼下这个世界，即便是抛开“世界融合”和“另一个现实世界”的部分，即便是光论暗黑世界，也与原来的世界有着微妙的不同。

        比如，这从未启动过的传送小站，比如，这世界缺乏药物，再比如，这世界没有回城卷轴卖……

        还有更明显的不同，比如游戏中的血鸦一个人镇守大墓地，是个很没有牌面的弱逼boss，而这里却压迫感很强，手下又有那么多的堕落罗格，几乎可成军队。

        这些看似毫不相关的区别，其实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排除掉“世界融合”对于《暗黑破坏神》世界的影响，他现在在《暗黑破坏神》世界里的时间线，也比玩家进行暗黑主线剧情时的时间线要早！

        比如游戏中的血鸦，就是她一个人呆在埋骨之地的墓地里，而这里的血鸦却是拥有一个大部队的。

        但这并不冲突，因为就在不久前，她手下的堕落罗格们被卡夏和阿卡拉的计谋歼灭了多数。

        所以，现在的血鸦，恐怕才更接近玩家在游戏里遇到血鸦的状态。

        邪恶洞窟也一样，之前邪恶洞窟是发生了异变，可是在解决之后，邪恶洞窟已经变回了原状，且里面就是一些低级怪物。

        如果之后冒险者要进去冒险锻炼的话，那里也正是他们的标准新手迷宫。

        泰瑞尔刚才的话就更明显了。

        暗黑2的一个游戏要素之一，就是游戏内存在的“祭坛”效果，这一点也被暗黑3继承，甚至发扬光大，变成了对冲层非常有帮助的“塔”。

        而根据游戏的官方设定，这些“祭坛”的设置者就是“古代赫拉迪姆”。

        但如果仔细一想，游戏里那些小站、祭坛的状态又有些微妙。

        按照游戏的“玩法设计”，这些东西倒是存在得挺自然的，迷宫中也好，每个地图中也好，隔一阵子就会有个“传送小站”存在，地图里也时而会有各种祭坛存在，来帮助玩家通关。

        但实际上这却有些不符合逻辑，那些迷宫里满是怪物，充满危险，又是谁在那里设置了最初的“小站”呢？

        玩家并非是设置小站，只是发现并启动了小站而已。

        甚至可以这样说，小站本身就是启动的，只是玩家扮演的“角色”并未接触过小站，所以并没有传送的权限。

        只有跟小站接触后，也就是所谓的“开小站”，才有了使用这个小站的权限。

        那么，这么便利的东西，到底是谁先设置的呢？

        游戏设定中说，庇护之地上的魔法阵也好、祭坛也好，是古代赫拉迪姆设置的，为后人提供帮助的魔法装置。

        这是符合游戏社接管设计的，但有一个问题，如果这东西真的是在古代就设置好的，为什么能一直存在到今天呢？

        难道安达利尔都不检查自己家后院的吗？难道设置在迷宫深处的那些小站，地狱魔物就不会想着将它们破坏掉吗？

        齐暃越想越觉得微妙，结合泰瑞尔的话，他想出一种可能，那就是——

        这些设备不是早就存在于游戏地图中的，而是“某个人”，某个“先行者”，提前将这东西设置上去的。

        游戏中的玩家并非是第一个踏上追杀迪亚波罗之旅的“英雄”，他们只是“英雄之一”。

        而在这些英雄踏上旅途之前，早有人更快一步为他们安排好了各种“基础设施”。

        这个人就是“赫拉迪姆的传人”。

        哪怕赫拉迪姆已经没落，失去了往日的荣耀与光辉，可这个“传人”依然要让赫拉迪姆的遗产重见天日，以帮助“英雄们”完成他们的旅程。

        这个人……就是自己。

        重新启动“赫拉迪姆的遗产”，就是自己的使命。

        就像泰瑞尔最后的那句话。

        “——启动这些遗产，重拾赫拉迪姆的光辉，带领庇护之地的迷茫人民，将地狱魔鬼彻底清除！”

        泰瑞尔的话中有一个潜台词，他并不是要赫拉迪姆的传人独自去清除地狱魔鬼，他强调了要“带领庇护之地的迷茫人民”。

        游戏中的玩家是孤胆英雄，可齐暃不能做那样的人。

        他需要成为一个“表率者”，去引领其他人。

        齐暃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他是谁？“其他人”又指谁？

        这个问题包括他对自己“真实身份”的疑惑，也包含另一个疑问，即他在这个世界扮演的角色。

        从他穿越至今，从对这个世界的现状一无所知，到逐渐了解，再到产生更多疑惑……但他一直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等同于“玩家”的地位来看待的。

        可如果……他不是“玩家”呢？

        仔细想想，暗黑2里的“玩家”是谁？

        是那些“冒险者”，是游戏剧情中根本没有写明的，来自五湖四海，拥有各种前史与身份，最终因为某种因缘际会而来到罗格营地，并从这里开始阻止魔神阴谋的人们。

        而并不是他，从他被卡夏认定为“赫拉迪姆”的那时起，或者从更早的时候起，他就不在此列。

        他不是玩家，他是引导玩家的人！

        这就是“贤者”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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