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两个叔叔是不一样的。”阿不思一脸正气地说。

        奥古斯都过于不苟言笑了，平常也很少到家里来，就住在“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他罗恩舅舅说的不是他说的），天天在他的“小破屋子”里闷着（罗恩舅舅说这句话的时候阿不思就知道罗恩舅舅肯定就进过他的客厅），每天睡醒就琢磨着怎么把这条没有麻瓜住的小巷给改造一下，每年除了上课就是待在家里。

        他能实话说他是被塞德里克叔叔每次见到他给他塞的糖果收买的吗？塞德里克叔叔人也好，之前去中国玩的时候还带了他们家一起去（只不过有好几天塞德里克叔叔面色凝重，不像是出来玩的），去了中国的龙虎山。

        阿不思他妈妈从来都不让他吃糖，还说他小舅的牙就是吃糖吃坏的。

        不过他爸对此有不同的意见——他认为罗恩舅舅的牙不好是因为小时候家里没钱买健齿魔药，所以现在他们家的三个孩子每周都能收到奥古斯都叔叔熬的健齿魔药。不仅如此，他们爸爸还会特意给罗恩舅舅装一瓶，说是奥古斯都叔叔熬多了。

        多么贴心的人啊，所以阿不思也十分贴心，每次都把自己的也偷偷扔罗恩舅舅家。

        知道罗恩舅舅收了也不会喝，所以他告诉赫敏阿姨，爸爸送的那瓶其实是障眼法，他手上的才是他爸爸交代一定要混到罗恩舅舅的南瓜汁里的。赫敏阿姨还夸他爸这么多年终于学会迂回了。

        由于主意是阿不思想的，所以这就是在夸他自己。

        一个叔叔带给他甜蜜的糖果，另一个寄来难喝的健齿魔药，阿不思情感上当然更加偏向塞德里克。而且奥古斯都自己也知道这件事——阿不思记得自己曾经和奥古斯都有过这样一番谈话。

        他们坐在奥古斯都的秘密基地里，这里也是他在家里时平常办公的地方。空间宽敞，一看就是改造过的。他有意地布置了深绿色的落地窗和厚重的黑色窗帘，在靠着卧室的那一面墙上砌了一个壁炉，旁边摆着几条沙发，靠近入口的地方是几排桌椅。阿不思还曾经疑惑过为什么奥古斯都需要那么多桌椅，等到他进入霍格沃兹后才发现，奥古斯都相当于在自己家里还原了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样子。

        在自己的三个侄子中，奥古斯都最为宠爱的是阿不思。哈利总跟阿不思说，这是因为他的长相肖似年轻时候的奥古斯都和哈利。在他们兄妹三个里，只有阿不思经常被送到奥古斯都家小住，而后来阿不思才发现原来奥古斯都还特意建了个客房，罗恩舅舅他们来做客的时候住的一直是没有扩容过的客房。

        有的时候詹姆斯（特指他的哥哥）和莉莉（他的妹妹）会嫉妒他得到的特殊待遇，但是阿不思自有一套堵他们嘴的办法。只需要挑着几件被抓去当免费劳动力的事说出来，他们就会自觉地退避三舍。

        那天，他对奥古斯都说：“奥古斯都，你知道吗？如果你能不那么严肃的话，我肯定会比喜欢塞德里克叔叔还喜欢你的。”

        “我很严肃吗？”奥古斯都有些疑惑地问。

        “也不是严肃，就是感觉到有种被压制的感觉。”阿不思在脑海里搜索着更恰当的表述，“应该说是你的特殊的气质，我一见到你，好像就不敢乱跳了。你就像你做的健齿魔药一样，是苦的！”

        随即他的关注点就飘到健齿魔药上了：“你就不能把健齿魔药做得好喝一点吗？”

        奥古斯都听到他的话之后不置可否，只是说：“原来健齿魔药是苦的吗？”

        ！！！

        “你们魔药师熬制完魔药都不会自己试喝吗？”阿不思难以置信地说。

        那他被盯着喝下去的那么多瓶健齿魔药算什么？算他倒霉吗？

        “这种难度的魔药看着书就熬出来了，没有失败的余地，气味和颜色都对，就能确定效果正常了。而且我平常也不喝，怎么知道口味标不标准？”奥古斯都“理直气壮”地说。

        阿不思只知道他的健齿魔药口味挺稳定的，每一瓶都是一如既往地难喝。

        可恶的成年人！

        “为什么你不用喝？明明你吃的巧克力蛙也不比我少！”阿不思今天必须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你忘了算你的柠檬雪宝、冰激凌、??果冻鼻涕虫、??甘草魔杖还有其他的各种零食。而且你已经换过了乳牙，没有牙可以给你换了。”奥古斯都语气平稳，但是阿不思总觉得有种嘲笑他的感觉，“而且我以为你们已经习惯了——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校长就很喜欢吃甜食，每天都要我们的魔药教授提供健齿魔药。”

        “可是我喝了健齿魔药只会更想吃糖。”阿不思吐了吐舌头，“阿不思·邓布利多校长是吧？他是吃了多少糖才要这么喝健齿魔药？”

        “一杯蜂蜜水里至少有半杯蜂蜜。我曾经有幸和他共进下午茶，不过他喝茶可能是用蜂蜜泡的。”

        奥古斯都敢说，阿不思都不敢信。

        “他一点味觉都没有的吗？斯内普教授遇上他真是可怜——忙不完的工作量，是不是？”阿不思看到奥古斯都微微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得意地说，“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们上学的时候实在是太有名了，而且罗恩舅舅老喜欢跟我吹牛。不过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在斯莱特林的生活是怎么样的。罗恩舅舅只说了你和马尔福先生是朋友。”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还有很多时候处在状态外呢。不过那一届的同学倒是可圈可点……”

        这么看来，他进入斯莱特林学院也不是什么意外，毕竟在詹姆斯和莉莉天天去找韦斯莱家的罗丝和雨果玩的时候，阿不思有很多时间待在奥古斯都家里，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受到了一些耳濡目染的影响。而他印象最深刻的记忆也往往是在奥古斯都家里发生的，即使他每年在奥古斯都家里待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

        在奥古斯都家里，他第一次见到了斯科皮。马尔福先生偶尔会来拜访奥古斯都，正巧让阿不思赶上过一次，马尔福夫妇和他们的孩子斯科皮都来了。他听见马尔福先生评价这里“实在是太简陋了”，不过阿不思把斯科皮拐跑了，带着他从二楼进了奥古斯都的那间办公室。

        后来马尔福先生再看到他的时候，还夸他长得像他爸爸，不过这神色怎么看怎么勉强（阿不思从小就听罗恩吹嘘自己和马尔福自由搏击的校园生活，所以知道这很正常）。

        从那之后他就和斯科皮成了好朋友。斯科皮不喜欢那些通常认为男孩子应该喜欢的东西（比如两个舅舅一直试图塞给阿不思的恶作剧道具和西里斯爷爷一直试图让他骑的扫帚），而是喜欢看书。有的时候阿不思都忍不住跟斯科皮开玩笑，让斯科皮来当奥古斯都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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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佩妮姨婆也是在这里。佩妮姨婆好像经历了长途跋涉才来到这里，听说她原本住在伦敦周边。那一年佩妮姨婆正好满了六十岁，老态龙钟，坐在轮椅上显得瘦小，被弗农姨爹推着过来的，是阿不思开的门。

        “你长得跟你爸爸真像。”佩妮姨婆也这么说，“不过幸好你的性格不像他。”

        谁知道佩妮姨婆看人还挺准。阿不思后来真的没有去哈利去过的格兰芬多。

        佩妮姨婆前来的主要目的似乎是来向他们炫耀她的孙子和孙女，她带着很多相片，都是不会动的，一张一张地翻给他们看（是的，阿不思也被强留在旁边），不厌其烦地叙述着照片背后的故事，不过这些照片她之后都带走了，而哈利和奥古斯都小时候的照片留了下来。

        那个下午原定的安排被取消了（阿不思对此还是挺高兴的，因为他原本得帮忙搅拌坩埚），他们坐上了麻瓜的汽车（只有弗农姨爹能开车），佩妮姨婆指路，路上还不忘指出以前存在的公园和社区。沿着河流往上游走了几里地，她指着一间现在还住人的房子告诉弗农姨爹，这就是她去伦敦之前的家，不过她好像没有去和现任屋主交流一番的想法，即使他可能是佩妮姨婆的什么亲戚。

        河水上游的天空是干净的，和蜘蛛尾巷那里一点都不一样。

        “弗农，等我火化了之后，就把我的骨灰抛到这条河里。”佩妮姨婆指着那条河说。

        “嗯……”

        “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回家吗？还是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回女贞路吧，那里房子破了很多，但是还能住。我们还是得照顾照顾来参加追悼会的老伙计，他们没几个走得了远路。”

        “也许可以试试巫师的方法。”奥古斯都出声说。

        佩妮姨婆昂起头，摇了摇，说：“我听说你们巫师的药水都一股怪味——再说，我才不愿意吃什么虫子蚂蚁。”

        真是奇怪啊，一个大人还怕吃苦药吗？

        不过他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阿不思也就听懂了，应该是佩妮姨婆身体不行了，要死了。

        难道吃苦药比死还可怕吗？

        他们没在这里过夜，就给了阿不思一封信，让他转交给他爸爸，当天弗农姨爹就开车带着佩妮姨婆走了。

        后来有一天阿不思想起这件事，问奥古斯都佩妮姨婆怎么样了，奥古斯都把一张空白的信纸折叠了起来，写上佩妮·德思礼收的字样，交给小凯撒，让阿不思跟着猫头鹰跑。阿不思骑上扫帚，跟着小凯撒在天空中绕圈，一共绕了七圈，小凯撒又从窗子里飞回去了。

        阿不思也就明白了。

        ——————————

        奥古斯都经常能收到很多人的来信。他跟很多人都保持着一定频次的书信往来，虽然他们从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见过面。阿不思很乐意在这方面为他效劳，帮他去分类各种信件。除了各种阿不思看不懂也没兴趣看的学术讨论外，其他人的信都很有意思。比如阿不思经常能够看到一个学姐寄来的信件，她是来信频率最高的，每一封信里都至少有一句感谢，但是阿不思就是不知道奥古斯都到底帮了她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这位泽西亚学姐的信中还顺带问候了他，他就明白了。

        估计是他们都知道阿不思会看，人家是故意不写清楚的，就是为了防他呢。

        还有，麦格校长每年都雷打不动地写信提醒他提前去学校报到，准备招生工作的相关事宜；还有两个叔叔阿姨的信（阿不思知道他们，因为他的妹妹的中间名就叫卢娜），他们的落款地址每次都不一样，看起来是到了新地方就给奥古斯都写一封信，讲讲当地的旅游经历和风土人情之类的。

        还有很多阿不思也见过的叔叔阿姨的信。马尔福先生如果要来拜访奥古斯都，会提前写一封信通知（不过大人们管这叫磋商）；还有一些罗恩舅舅口中的“坏种”给他写的信，大多是唠家常或者来寻求奥古斯都的魔药的；破釜酒吧的老板娘有的时候会帮奥古斯都在对角巷代为采购原料，他的大舅妈芙蓉有的时候会给奥古斯都写信，几乎都是在怀念“一个只有死了才算是自由的小孩”。

        有的时候他看奥古斯都做实验看腻了，就去二楼看窗外的天空（奥古斯都在设计上使了点小心机，二楼有一个主卧和几间客卧，但是如果推开主卧的门，通向的却是前往真正卧室的向下的螺旋楼梯）。

        这里的天空并不多么好看，是铅灰色的，使得天地间的距离看上去就像被压缩了，令人联想到阴暗和逼仄，但是阿不思无端地感觉和奥古斯都很配，因为这里的天空很安静，安静得就像是一滩死水。奥古斯都说这里曾经是一个盛极一时的工业园区，随着纺织工业的没落，麻瓜们逐渐离开这里谋求新的出路，想要看到蓝天还要等待几年。

        当年的奥古斯都已经开了波特进入斯莱特林的先例了，阿不思不管是进入哪个学院都会得到很大程度的宽容。所以阿不思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斯莱特林。对了，那时候奥古斯都还是院长来着（斯拉格霍恩教授终于成功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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