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夏天的熏风吹得田间地头蛙声一片,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不断在夜色中响起,道路两旁的农家小院里,父亲正摇着蒲扇驱赶夏天的燥热,母亲指着天上的星空为孩子讲述那些过往的故事。
在井水中浸泡了一下午的西瓜被切开两半,用勺子将最中心的那一块瓜瓤挖下,这一口,便能驱散一整天的疲劳。
看见三位异乡人路过门前,热情的家主喊住了他们,往他们的手里塞了三个切成一半的西瓜。
他们独居世外,却又包容外界。
“要是那些个老头子,也像这位大叔一样客气就好了。”
花青儿双手捧着半个西瓜。嘴里叼着一根木勺,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她还是有些介怀。
当青崖突破了九凶噬魂阵后,一路往上,推开了阁楼紧闭的门扉,两伙人面面相觑之时,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
沉默良久,青崖也没有了和他们迂回的耐心,索性直接开门见山,问向他们为何要制造出这些机关傀儡来祸害长安的百姓。
但莫家人对此却颇有异议,他们拿出了当今天子降下的道道圣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这些机关傀儡是在皇帝的授意下才着手研究的,甚至那些珍惜的兽血,也是皇帝提供给他们的。
那几张圣旨的布料皆是由蚕丝织成的绫锦,轴柄乃是由黑犀牛角制成,布面之上祥云瑞鹤纷飞,两侧有银龙盘旋,作不得假。
这样一来,青崖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皇帝老儿,自己吩咐莫家人拼劲全力制造出这些机关巨兽,然后用它们来攻打自己的长安城?
任凭青崖如何揣摩他的意图,都无法找到一条合理的解释,只能说,能当皇帝的人不愧是让人猜不透啊。
本来以为自己能够顺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然后快刀斩乱麻,这下倒好,这线索弯弯绕绕地反而更加复杂了。
但青崖所面临的窘境还不止于此,自己打坏了它们的玄磁水晶传输装置,还捣毁了它们苦心经营的九凶噬魂阵。
原本莫家就在为即将到来的向皇朝进献剩下的几只异兽的日子而苦恼,现在被这小子一闹,他们终于不用烦恼了,因为一切的进度都归零了。
但即便是怀着满腔怒火,他们也不敢对青崖三人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当对方的力量远高于自己时,一切愤怒的举动在对方眼里都是十分可笑的。
“诸位既然不做挽留,那我等就先行告退啦。”
闹了个乌龙错怪了它们,青崖也不好继续呆在这里,找了个台阶就赶紧离开了天机阁。
只不过花青儿却顾不得这些,只要谁对青崖大声说话,她就对谁没有好脸色。
她舀起一块大大的瓜瓤,嗷呜一下就塞进了嘴里,仿佛是这块西瓜惹到了她一样。
“你们在吃什么呢?掰我一点。”
听见外边的响动,帝曦好奇地从青冥中再次钻了出来。
“嗯?这是什么?”
生活在万年前的帝曦没有见过这样的水果,当时的人类还在草原山林间与猎物互相追逐,采摘着自然赋予他们的果实。
而那些常年居于洞天福地的仙人们,侧更加是无欲无求,所以帝曦才会像是叛逆一样地贪玩。
“这个东西呀,叫做西瓜,据说是从比西域还要更西边的地方传过来的,它可是夏天必不可少的东西哦。”
青崖端起自己手中的西瓜,任由帝曦趴在上面,只见她像是蛟龙如水一样,一个猛子向着瓜瓤扎了下去,但很可惜,她似乎忘了现在的自己是没有肉体的。
虚幻的身影穿透了西瓜,像是水中捞月一样,看得见,摸不着。
失败之后,帝曦没有在再尝试,她像是一只飞累了的鸟儿一般停在了青崖的肩膀上,她金色的眼眸似要望穿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万年前,她是天下最自由的生灵。可现在,她不仅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没有了身体的她注定无法再次感受到曾经的那些快乐,哪怕当初的世界是多么无聊。
“帝曦前辈,不如你告诉我要如何才能重铸肉身,我来帮你呀。”
现在她就在自己的耳边,虽然她已经从万年的孤寂中脱困,但桎梏的锁链依然囚禁着她,像她这样神圣的龙,不自由,毋宁死。
帝曦转过头来打量了一下青崖,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很好奇,这小子是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想要重铸她的肉身,所需要的材料无一不是天下至宝,以现在这个世界的灵气浓郁程度来看,就算将天地倾覆,恐怕也找不到一样。而且现在放眼整个世界,连最普通的仙人境都找不出一个,谁又有这个实力,来助她恢复肉身呢?
能逃离自己设下的囚笼已是万幸,帝曦已经做好了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的准备,所以当她从这个境界低得不知道叫什么的小子口中听到这句话时,她都不知道自己改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该笑他不知天高地厚呢,还是该夸他勇气可嘉呢?
但无论将来如何,自己借他的剑得到新生,以后,他和自己都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吧。
“傻小子,当你脱离凡胎,踏上仙路的时候,再来问我今日的问题吧。”说罢,帝曦将尾巴甩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回到了青冥之中。
离开了夏月明媚的桃源,三人再次步入了被冰雪覆盖的极地岭,只是这一日的功夫,外面的积雪堆得更厚了。
走下了冰冷的峭壁,回望山壁上的那一出洞穴,青崖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时何人开凿出了这片躲避世外风雨的乐园。
以现在莫家人所传承的机关术,是万万达不到这样的地步的。
青崖能想到的只有两人,一是还未陨落的帝曦,她能仅以梦境创造出大千世界,这样一片小小天地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当这里建成的时候,帝曦已经沉睡了八千多年了,而另一人,就是墨子本尊。
在他的手里,机关术不再是铸造器物的工具,更是一种修炼的法门。如果这方天地真的是出于墨子之手,那他的修为境界已经是丝毫不逊于那些仙人境的修士了。
以武入道是修炼,以法入道是修炼,天下修道者殊途同归。
几日之后,林场的最外围,一位头戴狍子毡帽的少女坐在一处木桩上,翘首期盼地望着林海深处。
她有着一双紫罗兰宝石一般洁净的双瞳,她口中呼出的热气在夕阳下冻成了一阵雾霜,一位老者缓缓走到了她的身后,像是炊烟升起的时候,一位父亲老喊自己的女儿回家。
“舒舒,别等了,已经两个月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不,他们答应过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我要在这里等他们出来。”
自从当日一别后,本应该独自前往长安的塔纳舒舒却坚持在林场之外等着他们出来,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曾经也有不少修为高深的人群进入极地岭深处,可从来没有那一次像他们一样去了这么久。
族人们纷纷猜测青崖他们已经凶多吉少,可塔纳舒舒偏偏不信,她握着秋池雨给她的那枚红珊瑚鎏金耳坠,日复一日地守望在林场之外。
“唉,那你千万记得天黑之后早点回来。在冬天,即便是外部,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大长老又一次叮嘱后,也是悄然离去。
虽然林海之外的白天长了不少,但黑夜依旧来得很快,夕阳仿佛是跳下了地平线一般,瞬间就没了踪影。
天边几粒繁星开始闪耀,漫长的黑夜再次降临。塔纳舒舒也站了起来准备往回走去,却在这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踩雪的脚步声。
她自幼天赋异禀,能听见几十里之外夏蝉破土而出的响动,而她清澈的双眼更是拥有着暗中视物如白昼的能力,这也使得她能够成为部族中最优秀的女猎手。
但秋池雨早早地就发现了,她的潜力,远远不止于此。所以,她才会提出将塔纳舒舒留在自己的身边,一块璞玉,当然是要由名家来雕琢才是。
是他们回来了吗?
塔纳舒舒紧张地向林中远眺,暗淡的星光下,她能清楚地看到正有二女一男三道人影向着外边走来。
那少年如芝涵玉树般挺立,手中提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是他们,没错,是他们回来了。
兴奋的姑娘迈开脚步向三人飞奔而去,漫过膝盖的积雪根本影响不了她矫健的步伐,她头上带着的毡帽上那狍子的双角一蹦一蹦的,她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头欢快的小狍子一样灵动。
青崖也看到了林场之外向他们跑来的姑娘,远远的就能看到她头上的两个狍子的角,不是前些时日与自己一行人道别的塔纳舒舒姑娘又是何人呢?
“秋姐姐,青儿姑娘,青崖公子,你们一去就是两个月,这下可算是回来了。”
塔纳舒舒有些兴奋地拉着秋池雨的双手,看得出来,她对当日为她解围的秋池雨抱有很大的感激之情。
“舒舒,怎么是你呀,不是让你在长安等我们嘛,怎么还等在这里呀,这儿多冷呀。”
秋池雨伸出双手摸了摸塔纳舒舒有些冻红的脸颊,只感到一阵暖意流遍全身,自己瞬间暖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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