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德,你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吗?”
“大人,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留下莫莱的种子。”高地武士粗声粗气地回道。
“马尔斯内克塔现在什么都不是,苏格兰人的国王安排了一次打猎事故,他就彻底毁了。”乌伊斯丁苦笑一声,“还记得我父亲那时候的模样吗?从一个能让奥克尼领主们胆寒的勇士变成了一头嗜酒如命的肥猪,他有那么多漂亮的奴隶,却只能睡得像个苦行僧一样。不,莫莱不是我们的敌人,马尔科姆和那个英格兰婊子的杂种才是真正的威胁,如果有机会,我会亲手捏碎那小子的脑壳。”
“莫莱人难道会承认一个苏格兰来的统治者?”罗伊德侍卫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如果将国王的阴谋告诉领主们,他们是否会最终加入己方?
“高地人才不会管二十年后的危险,他们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马尔斯内克塔,他们会欺骗自己,一切不过是回到以前的样子而已。”乌伊斯丁刻薄地评价道,然而他忽然开始伤感起来,“我父亲说,女人可以毁掉我们一生的遗产,莫莱虽然战败了,至少还有个杂种,我留下的是什么?一个向别人打开双腿的妻子?整个高地的仇恨?还是这场可笑的叛乱?”
此时安格斯已经离去,这个少年身边还剩下一个侍卫,他的黑剑被罗伊德打落在因弗内斯城堡,身上最值钱的就数那件银色锁甲。在埃尔金附近,安格斯看见苏格兰人的营地,他不敢靠近这些入侵者,只是让自己的侍卫藏起武备——如今的埃尔金对乌伊斯丁的人可不会很友好。
“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树丛间传来。
“吉利克?”安格斯大喜过望,“你怎么来了。”
“小点声,孩子,你会害我们被发现的。”
“肯尼思师傅!”安格斯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剑术教师,对方刚才正在料理那头灰骡,加上他身上的暗色斗篷,安格斯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我们现在去哪里?”吉利克首先问道。
“大人吩咐我保护小主人去见莫莱。”那个侍卫瓮声瓮气地答道。
“不,我要先去见我的父母。”安格斯的口气不容置疑,“他们就住在附近不远。”
说到这里,他忽然打了一个寒战,那地方离当年那座可怕的修道院也很近,而他最不愿面对的记忆就藏在这修道院的灰塔上。
既然年轻的主人已经发话,其他人也没有理由拒绝,何况比起敌人占据的城堡,一座普通村庄倒是更安全些。
冷风在周遭嘶吼,试图拉扯下众人掩盖甲械的袍服,安格斯觉得那些虚无的气旋正不断在身旁打着哈欠,犹如在嘲讽自己一般。
远处的村庄并不平静,安格斯记得自己从前在那棵山毛榉下倾听过狼嗥,在溪水旁的洞穴里躲藏那个身材高大的领主少爷,甚至记得当时在自己头顶沉睡的蝙蝠们呼吸的节奏。但是这座村庄并不是他记得的样子,野外的鸟兽和牛羊早该各自归宿,而不是像眼前这般四处逃散。
“小心点,大概是些落单的士兵。”被叫做“铁匠大师”的肯尼思出言提醒。
“我的父母在里面,我们必须进村。”安格斯坚持道。
两个成年人对视一眼,肯尼思最后叹了口气:“好吧,如您所愿。”
藏好灰骡后,安格斯便紧张不安地跟随两名侍卫向村庄靠近,此时他感到腰间有什么东西在触碰自己。
“大人,您的剑。”吉利克的声音掺杂着害怕和兴奋,这个孩子没有见过厮杀的场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隐隐有些向往。
和吉利克不同,安格斯见过残酷的杀戮,在乌伊斯丁领主的刻意安排下,甚至习惯了各种惨烈的流血场面,那种散发着各种气味,不比鱼市好闻多少的杀阵对安格斯毫无吸引力。他从吉利克手上接过自己的黑剑,熟练地系在盔甲外的革带上。
正值暮色四合时分,安格斯的眼睛却能够透过离合微光看见村庄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颗浑圆的头颅——这头颅属于他的父亲。
血气瞬间涌了上来,这时候,谷仓的方向又传来一阵笑声。
笑声里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痛苦喊声,安格斯一听见,就从肯尼思师傅的身后冲了出来,他拔出黑剑,牙齿咬得发出绞盘转动的声响,这个爆发令两名领主侍卫大惊失色。
发现一切都已太迟,乌伊斯丁的武士们也都拔出武器,冲向了谷仓的方向。
一个头发黑如墨汁,在火把的光芒下发出金光的带剑武士猛突进来,倒是让谷仓附近的苏格兰人们吃了一惊,但是当他们看清对方的身材时,却尽皆开始狂笑:“又是个娘们,这个倒是嫩不少。”
安格斯的长发和外貌让敌人都以为他是个女人,这些士兵隐隐将他围住,脸上露出淫邪的表情。
银光闪动,少年的身形极为灵活,就像一条白色的小蛇,不时吐出黑色的毒信,他的黑剑很长,并非为这个年纪的孩子量身定制,但是他已经练习了四年,渐渐习惯了这柄武器的重量,而那些苏格兰士兵们并不是“铁匠大师”,还没有习惯他的攻击。
“黑火!”那些被命中的敌人这样喊着,好似被烫伤一般避开安格斯的锋芒,这时候两名武士也进入了谷仓。
安格斯撤出战斗,立刻冲到地上的女人身旁,那个可怜的妇人已经气绝,胸脯上、大腿间全是伤痕,安格斯发出幼狼的哀嚎,整个人都变得恍恍惚惚起来。
“小心!”他的侍卫发声示警,却没能引起安格斯的注意,倒是让正在抵挡三名苏格兰人的“铁匠大师”分神顾首,小腿立刻被一支短矛扎伤。
安格斯已被那名侍卫扑倒,他爬出对方身躯下方,一眼看见刺破这个高地人眼睑的那支弩箭。
他向肯尼思大师奋战的身影看去,抬头又望见那名继续装填轻弩的苏格兰士兵,不禁感到一丝犹豫。
苏格兰人没有给他时间,两名士兵缠住肯尼思大师,另外两人向安格斯迂回过来,其中一人有些一瘸一拐,这是一开始为安格斯的黑剑所伤。
敌人脸上的暧昧神色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刻骨的仇恨自眼中喷射,安格斯的黑剑挥舞格挡,一丝不乱,但是他的体力还是太弱,而那个被他击伤的敌人则猛然进入狂暴的状态,对方并不是什么剑术高手,但当他放弃一切防御,只为刺死眼前的安格斯时,他便是势不可挡的。
英格兰国王埃德加书写的剑术手册里提到,一个剑术名家必须知道如何对付那些“傻子”,当一个毫无技巧的敌人只求拼命时,剑术家必须知道如何反应,这样的经验来自他前世接触的英法军官决斗记录。
但是安格斯并没有读过这本手册,他本能地想要抓住对方的武器,却被直接刺穿了手掌,登时血流如注。
下一剑就可以要了我的命了,安格斯这样想着,只是对方似乎根本没法刺中他的要害,只是乱劈乱砍地在他身上留下各种伤痕,最后,安格斯直接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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