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

        裘立本又打了个电话：“把冯医生和立强送来西湾别墅。”

        同一时间

        阿肆窝在立强病房里的沙发上，皱着眉头睡着。三茂和石头没来。

        傍晚六点

        阿肆从茶楼里迈出来，后面跟着三茂石头等一帮人。

        四点过十分的时候阿肆在立强的病房醒过来，他不醒也得醒，裘爷派来接立强的人来了。一个超强的异能者，阿肆看得见他毛茸茸的手上锋利的指甲如尖刀，气势迫人。

        阿肆进协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认清各部门老大，这样才不会哪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立强桀桀的说。这个人他不认识，可阿肆知道他是裘爷派来的，昨天晚上他有看见。他恭恭敬敬的恭送一群人上车离开后，去寻三茂和石头。

        三茂石头和广亮在喝下午茶，准确的说是三茂石头看着广亮喝下午茶。环境很热烈，气氛却不融洽。阿肆走过去坐在广亮的对面，自有小弟过来替阿肆斟上茶。

        广亮是一名异能者，在他们部门属于三把手的位置，由于立强的重用，阿肆一直压在部门里其他异能者头上，不是没有人不服气，立强放过话：“位置想往前挪可以，只要能坐在我前头我就让你坐在阿肆前头。”阿肆也没有愧对立强的信任，一直为立强出谋划策忠心耿耿。

        “听说你昨天人没找到，强哥还受伤了？”广亮先声夺人，“你这次办事不利，堂口不能被你白白拖累。”

        “事情是挺大，老爷子都惊动了。”

        “你想逃避责任？”广亮见阿肆抬出了老爷子，气势收了一点。

        “该我承担的责任我绝不会逃。我阿肆虽然个头不高，但是气概还是有一点。”阿肆盯着对方一字一句的说。

        “穿衣小白脸脱衣软脚虾。面上漂亮没鸟用，要干的漂亮。”广亮腰身一挺做了个猥琐的姿势，继续逼问，“就你做的这软脚虾的事，打算怎么交代？”。

        阿肆抬手拦住冲动起身的三茂和石头，缓缓的道：“你知道的老爷子最烦手足相残，强哥伤了，堂口我俩最大，我俩要是内讧，不给底下兄弟做个好表率谋个好出路，不等老爷子出手，其他堂口也会收这渔翁之利。”

        “那你打算怎么做。”广亮稍微坐正了身体。

        “强哥是被个白种女人伤了，那个女人和三个异能者玩仙人跳。你知道强哥什么都好，就是……俗言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不管怎么说强哥伤在女人手里是事实，这个女人不找出来不出了这口气我们在其他堂口面前都抬不起头。”阿肆声音越说越大，手指点着空气。广亮的眼睛慢慢充血，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小弟也摩拳擦掌按耐不住。

        阿肆见气氛渲染的差不多，喝了口茶，垂下眼，慢斯条理的说：“广亮，我们打个赌吧，就赌我这个位置。”

        “怎么赌？”

        “找到那个女人和继续寻人这两件事，我们一人领一件，谁完成了，谁就坐这个位置。前提，部门不能内乱。你知道强哥伤的不轻，我们有义务帮他将部门管好。”

        广亮上下打量着阿肆，广亮知道阿肆诡计多端，他直直的盯着阿肆的眼睛，想要搜寻他的破绽，半晌：“你选择哪件？”

        阿肆任他打量，淡淡一笑：“这次我办事不力，理应你先选。”

        广亮挑着嘴角：“我选找女人，给强哥报仇。”

        “成交。”阿肆举起手和广亮三击掌，赌约成立。

        三茂快走两步凑到阿肆面前，举着大拇指激动地说：“肆哥我简直对你五体投地，广亮一看就没安好心，被你三两句就摆平了。”

        石头也小声说：“肆哥你怎么知道广亮会那么选？你不是说找女人这事我们不用管了吗？”

        阿肆淡淡讥笑，他一直在给广亮暗示，强哥受女人伤，伤情严重。而给老爷子寻人，本来只是去码头接人，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砸了，接下来找到人是本分，找不到人自有和盛会惩处。

        广亮有野心，顺利入彀，谁想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不仅想抓住那个女人在部门兄弟面前表明自己义气当先笼络人心，更想借机坐上强哥的位置。他也不想想没有接到人老爷子第一时间没有发落，其中蹊跷大得很。

        立强受伤，阿肆在部门的地位一下子尴尬起来，部门里实力强又不安分的异能者不止广亮一人，阿肆只是空有脑力的感染者，没法应付一个个异能者的挑衅。和广亮定下赌约之后，部门里再有不安分的异能者广亮第一个会站出来收拾他。这也间接逼着部门里的人站队，自有对广亮更不满意的过来阿肆这边。分成两队总比四分五裂让别人捡便宜的好。

        更何况，找那个白种女人是简单的事吗？立强都栽了，何况你个小小的瞎眼亮，你最好命够大，要不然你那部分人我可会接手的。阿肆阴测测的想着，关于那个女人会变异的情况，真是抱歉，混社团的谁没有野心。

        “广亮心很大，他不仅仅对我的位置感兴趣，他还想要的更多，那他首先就得笼络人心，给强哥报仇是最好的办法。”阿肆淡淡的对两人说，“我们也得办正事了。”

        *

        阿肆又徒劳无获。

        “沙滩和浅海都找遍了，全卡拉城宾馆酒店娱乐场所全都找了，还是没有，难道上天入地了？”三茂疑惑的问。

        时间已经过去44个小时，再找已经没有意义。他不是遇难，他有脚长在自己身上，会选择自己的方向。

        “你是说要查查他在卡拉城还有没有熟悉的人，他可能在熟人那里？”裘立本安静的坐在书桌后问道。

        “是的。”阿肆毕恭毕敬的回答。或许还有其他可能，比如那个女人趁乱劫持了他，比如他落了海，尸体被海水冲跑了。这些可能性太小也太显得他们无能。只有他去了熟人那里，故意躲开和盛会的人。那问题就变成了他的问题而不是和盛会的问题。

        “这事你暂且放下。明天把部门里的人召集开个会，你主持，我会让傅楠参会。立强还没醒，部门里的事你也上上心。”

        “是，谢谢裘爷。”阿肆难掩惊喜，然后小心翼翼的说：“我能看看强哥吗？”

        “带他去。”裘立本手一挥，阴影中出来个身影，气势冷森，是上次去诊所接强哥的那位。

        裘立本拿起书桌上的两张照片。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第九夜的包房里没有装摄像头。只在大堂和走道安装。监控拍到两段有关那个女人的片段。这两个片段早在第一时间就传到裘立本手里。裘立本是个老派的人，他不是很喜欢被电子产品操控生活。所以自有人帮他观看视频，找出可疑点给他。

        一段是在大堂里那个女人和几个人拉拉扯扯，依稀可见女子面容姣好、身材玲珑有致，确实有吸引人的资本。立强走过去说了几句话，然后引争吵的4个人走开，往包房方向而去。进包房的时候那个女人陷在男人堆里只拍到头顶。一段是十分钟后女人率先从包房里冲出来，神色慌张，后面跟着起争执的3个异能者，紧跟他们冲出房间的是阿肆几个，立强就是在那个包房里被捅伤。

        照片截取自两段视频。一张拉扯一张奔跑，女人的脸比较清晰。

        奔跑着的女人脸上浮现隐隐的黑色脉络。这个黑色的脉络，所有的异能者太熟悉了，是感染者变异为异能者必经的过程。黑色的脉络从头部扩散到身躯四肢，再从四肢身躯回到头部，好像火油在灼烤奇经八脉，好像一把刀在一片一片切身体的肌理，再重新粘回去，这是脱胎换骨的过程，整个过程持续1个小时以上，时间越长能力越强，同样的变异过程也更为痛苦。

        如果那个女人碰巧是感染者变异为异能者，她根本无法一边忍受变异的洗礼一边逃脱。

        另一个可能，P病毒升级，她能随时变身。这纯粹是猜想，不能因为她变异时没有痛苦就认为她曾经变异过。珈蓝帝国还没有发现一例升级异能者。或许有，消息被掩盖了？

        这件事情还有一个最大的爆点，立强伤口中的物质是什么。会是阿波斯克吗？从第一例阿波斯克受害者发生以来，3个月没有任何一个组织宣称对此事件负责，阿波斯克的来源渠道，以及施害者的信息完全都是空白。6名受害者平时皆有保镖护身，但是受害时均是单身一人，可见施害者对他们的行踪做了大量的研究，这些研究不是个人能够完成的行为，背后隐藏的力量目的何在。

        立强受伤事件和6起阿波斯克受害者事件发生背景情况轨迹完全不同。之前的6起那么完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没理由这次露出那么大破绽。裘立本直觉这次事情是单独事件。立强伤口发现的提取物已经派人送往北帝国，要等到回音才能定下一步行动。

        北帝国是帝国中心，以前的北美洲由帝国中心和两个公国取代。剩下的八个公国挤在原来的南美洲地域。裘立本很烦躁，没有自己的渠道，就像聋了瞎了，信息不畅，立根艰难。在帝国中心设立分协会势在必行。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裘立本拿起内线电话，是派去跟踪那个女人的阿昌。

        “裘爷，发现了马樱丹的下落。”马樱丹，漂亮的花木，却能致人畜中毒，做那个女人的代号再合适不过。

        马樱丹逃跑到码头偷上了帝国运输船，在帝国运输船引起骚乱之后，趁乱转跳一艘快艇，快艇装了隐身干扰装置，加上夜深大风大浪，搜寻的人没有发现。快艇驶入公海，那里有一艘接应的游轮。最后游轮驶进伊尔萨联合合众国海域。

        “我们没法再跟了。”伊尔萨联合合众国海域有巡航的巡逻舰，珈蓝帝国的船一旦驶入将受到炮弹打击。

        伊尔萨联合合众国和可能升级的P病毒异能者。

        “乱了，要开始乱了。”裘立本喃喃的说。

        他没有慌乱很久，从草根一步步打拼上来的狠劲和敏锐，让他很快镇定，思忖对策。

        裘立本打了一个电话。

        伊尔萨联合合众国和珈蓝帝国不通航不通邮，两国之间电话网络一切屏蔽。伊尔萨联合合众国，除了发现P病毒的感染者会移交珈蓝帝国，两国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就好像生活在不同的星球。

        但那只是应付公众的信息。对普通人犹如山一样高大的阻碍在某些人眼里就像一颗小石子，手指一弹就弹开了。阶层就是这样赤]裸裸的存在，站的再高，依然在人家的脚底下，除非站在塔顶。所以大家都在卖力往上爬，只为踩在自己头顶的鞋能少一些。

        裘立本要想和伊尔萨联合合众国的人联系自然有他的办法。卫星电话是其中之一。

        电话急促响了两声，很快接起。

        “喂。”一个浑厚稳重的声音传来。

        “晟哥。”虽然两天前已经听过这个声音，裘立本还是泛起点点激动，他的眼睛竟也有些潮湿。人年纪大了，就忍不住怀旧。

        “阿立，事情棘手？”等了2天，加上裘立本的欲言又止，萧晟已经猜到情况不太妙。

        “晟哥，帝国这边还有您的老朋友老部下吗？”

        “你们没有接上头。”萧晟犀利的指出事实，心沉了下去，想不到是最坏的情况，两个人面也没有照过。

        “是。当时有异能者争斗，事发突然，小哥大约躲乱，我们的人没能接到他。”裘立本在知道马樱丹和伊尔萨有联系之前原本想粉饰一番脱身此事，但现在少不得要有求于他，此事脱手不得，带着愧意重拟说辞：“所以我想从您的旧识着手。”

        萧晟想了想说了2个人名，这2个人裘立本有所耳闻，在P病毒没有爆发前也是响当当的人物，P病毒爆发后，这2个人只是感染者，没有变异为异能者，在裘立本和其他几个帮派争夺地盘的时候，他俩就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

        裘立本惊觉自己的管理有许多漏洞，自从统一了C国在寿楚公国的组织之后，日子过得太顺利了，从阿波斯克开始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给他很好的警醒。

        “其他以前跟过我的人你也认识。”

        “我会安排人尽快找到小哥，”裘立本顿了一下，问：“小哥是打算来帝国历练吗？”

        萧晟知道裘立本的意思，凭他的能力他的儿子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帝国运输船上，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的儿子被移交珈蓝帝国，他的身边也该有人跟着。可他偏偏就是身边一个人没有的情况下去了他无法涉足的地域，并且消失在只许进不许出死水一般的珈蓝帝国。

        萧晟忍了许久的火星又要冒起，他心里怒骂蠢蛋，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办不好，可是该骂谁，裘立本吗，那么又是谁惹出了这些事，他早晚会收拾那些煽风点火无事生非的人。如果他自己的儿子真想和自己的人划清界限，裘立本就算亲自上也不一定接的到他。更何况儿子未来有一段时间不得不生活在珈蓝帝国，有地头蛇的照拂总好一些。

        萧晟本是喜怒不行于色的人，虽然关己让他方寸大乱，但他很快稳定心神，他注意到了裘立本称呼他的儿子为“小哥”，裘立本是一会之长，可他还是尊称萧晟的儿子为小哥，是顾念旧情依然将自己置于以前的地位。2天前的通话他还没有如此客气，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让他以他儿子为借口打探自己。

        “阿立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那个时候你比洺殊也大不了多少，闷不做声，可是就是有一股劲，让人忽视不了。”

        “晟哥，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有今天离不开您的帮助。”

        “珈蓝帝国完全靠你自己拼出来，跟着你，以前的老兄弟也算有了个靠山。看如今这时局，或许过去投靠你的人会越来越多。”萧晟见裘立本依然如以前一样讲话喜欢弯弯绕，索性挑明了说。

        “晟哥，是不是伊尔萨发生了些什么？”裘立本斟酌的探问。

        “伊尔萨各地疾控组织进入戒备状态，各地暂停人员交流来往。”萧晟毫无隐瞒的将伊尔萨的现状说给裘立本听。

        “珈蓝帝国也出现了许多异常。”裘立本从阿波斯克到马樱丹细细的说了一遍。

        “你将马樱丹还有她登上的游轮资料给我。只要她进了伊尔萨联合合众国的地界，我一定将她找出来。”萧晟回答的很快，马樱丹和洺殊的事太过巧合，他必是要搞清楚的。

        “晟哥，我会尽快找到小哥，你就听好消息吧。”

        “阿立，洺殊会去珈蓝帝国是个意外，从小到大我都随他心愿成长，没怎么管过他，他也很乖，没让我操过心。他学习很好，在UC读一年级。我有事处理，离开了一段时间，没顾得上他，结果……”

        萧晟忆起小时候的洺殊，软绵的小豆丁，睁着黑色纯净的眼睛，胖乎乎的小手抓着他的手指。近20年的相处，一朝竟然再也不能相见，他的有名之火无处可发，他的舔犊之情无处着落。他紧攥着话筒，说：“我会派2个人过去，配合你先找到人再说，阿立你接应下。他爱学习，找到他之后还是让他去上学。”

        裘立本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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