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凡尘粉碎的月光下,飘洒着幽幽的清香,夜深人静时分,那一帘幽梦中的崆峒化生彻夜难眠的不寐。叮咚叮咚,漫漫长夜,回响着的古老的向日踏上的金钟,旋刮起莫名的气流,一股摄人心弦的寂静萦绕在卧房里。宁霜抱着枕头,想起最后小吉又被气鼓鼓的气走了,哑然失笑。
小吉临走时小心翼翼看着宁霜说:“小霜姐,今晚有暴雨,可能还会打雷,晚上我来陪你睡吧,我打地铺就行。”
宁霜说:“你几岁?”
“15。”
“我呢?”
“17。”
“你看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应该是我照顾你,打雷夜我没事,你要是害怕的话,你去和李叔李婶一起睡。别不好意思说啊。”
小吉气跑了,保温盒又没拿。
宁霜翻了个身渐渐睡去。
夜里果然下起雨来,噼噼啪啪打在窗台,声声惊人。宁霜迷迷糊糊的,不对不止是雨声,有人在敲窗户。
这个小吉。
“你妈不让你爬窗户知道吗,两楼要是摔下去可没有血救你。”宁霜边说边拔开窗户的插销。
一个人长手长脚的跨进来,携满室风雨。
宁霜瞠目结舌看着来人。
他被雨淋湿透了,头发贴在了额头上,遮住了大部分眼睛,末梢还滴滴答答的下着水珠。脸上也是,一条条的小水线,从额角流到下颌。身上胡乱套着的半袖T恤牛仔裤被雨打湿裹在身上,裤子和帆布鞋因为沾了水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地上很快积起一滩水渍。本该是狼狈至极,可面前之人看上去还是清秀俊逸从容不迫。
是那个在海边的人,那个一直被她努力忽视留在海边的人。
宁霜想捶自己胸口,她干嘛苦口婆心的和小吉说什么小白兔洗澡的故事,现在又来一个被雨淋湿的。她这又不是澡堂,来个人就洗澡,既没钱收还得贴衣服。
男孩注视着宁霜,和她比赛沉默,黝黑的眼瞳情绪莫名。地板上的水汇成一条小溪蜿蜒流转到宁霜的拖鞋边。宁霜清了清嗓子,说道:“我饿了,煮面条去,你也来一碗吧?”TVB三大法宝:开心下面朝前看就好。
宁霜给男孩指明卫生间去洗澡,拿拖把擦干房间地板,然后下楼煮面。她一边煮一边考虑:他到她家来目的何在?是无处可去还是有处不想去?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宁霜想的头疼索性放开,走一步看一步吧。
宁霜盯着楼梯的方向,男孩正下楼,穿着宁霜妈妈的浴袍,浴袍小了,紧紧裹在身上,衣摆垂在男孩的膝盖处,袖子紧绷绷的又短,手腕露出一截。走动间闪露更多白皙的肌肤。男孩有点不自在的走到宁霜面前。
宁霜微微侧身,露出餐桌上的两碗面条,说道:“也不知道你吃不吃辣,我刚刚习惯性的加辣椒酱,幸好手不快,只加了一碗,有一碗没加。”
男孩径直端了那碗加辣的面条,碗里除了辣椒酱,还有几大块牛肉几根青菜,卖相还不错。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宁霜说:“这个辣椒酱很辣的哦,是原来我家乡的特产,我妈自己做的。”
男孩不为所动,搅了搅面条。宁霜坐下,给剩下那碗也加了一勺辣椒酱,一边吃一边抬眼看对面的人。
男孩也能吃辣,应该是C国西南部的人,说不定离她妈妈的家乡也不远。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刺青,身上也没有耳钉等饰品,八成不是在外面混的,不过也说不准,吃面虽大口,却没有呼噜噜不文雅的声音,餐桌礼仪很好,坐姿笔挺,应该是有良好家教。
男孩动作越来越自如,脸颊因热气蒸出的红晕渐渐淡去,又恢复了他冷静沉着的面色。
他和宁霜对视了一眼,唇角竟扯出淡淡的笑容。这个笑容不含揶揄不含讥讽,是真真切切的笑容,宁霜顿时觉得鸟语花香、满室生春,连空气都开始荡漾。
在宁霜诧异羞涩的眼神中,男孩将面前的碗缓缓推到桌角,随着他胳膊的动作,浴袍门襟敞开,裸出一大片胸膛,宁霜顿时一口面汤呛到,大声咳嗽起来。谁说她是小心眼,那是不认识面前这个人,还记着沙滩去而不返,竟然跟她使美男计,闷骚,就是闷骚。她恨恨的想。
男孩可能满意她的表现,唇角扯的更高。宁霜跟自己心道:“你要免疫免疫,色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
男孩无视宁霜的心声,嘴唇亲启,吐出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句话:“你,接下来,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声音低沉悦耳,犹如萨克斯细腻委婉、流畅悠扬,随风而至。
如果男孩知道这句话昭告了以后他们的相处模式,这个模式又会带给他那么多痛苦,他大概会好好斟酌第一句说些什么。
宁霜紧捏着手指,大惊小怪的说:“你、你、你竟然开口了,我觉得上天是欺负人的,总要给点缺憾。太完美了遭天妒……”男神都是清高傲娇的,走下神坛真是太讨厌了,还是请他回归神位的好。
宁霜生硬的话语如愿让男神黑了面。宁霜跳起来洗碗去,逃开低气旋。男孩再不吭声,静静的坐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宁霜洗好碗,擦好桌子,上楼。男孩跟着宁霜身后。卧室门口,宁霜说:“晚上你睡我房间,我去我妈妈房间,晚安。”还未转身,一只手圈住了她的手腕。男孩说:
“一起吧。”
宁霜大惊失色,不好吧,咱们还没认识超过二十个小时。宁霜眼珠转来转去,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句囫囵话,男孩撇撇嘴,一把把她拉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宁霜怀着崭新的心情和男孩一起打量自己的房间。
房间大约二十平,家具不多所以并不拥挤。靠门这边墙依次摆放着书橱书桌衣橱。书桌上有电脑,还配了滑轮椅。房间中间是一张床带一个低柜,床不宽只1米2,顶头靠墙放着。门对面的墙开了四扇窗,占了墙的二分之一空间,窗台不高,窗外有一棵树,所以小吉和面前这个人很容易爬进来。窗台斜角落放了一张单人沙发。天气好的时候宁霜很爱窝在沙发里看书。
“你累了吧,快点去睡。我还不困就在沙发上坐坐,给你守夜。”宁霜狗腿的说着。
男孩没有松开手,定定地看着她说:
“别想走。”
*
暴雨下了大半夜,快到凌晨才止住。夏日雨后的早晨,空濛清透,湛蓝的天空犹如水洗过的蓝宝石,一弯彩虹挂在天边,阳光折射成五颜六色流淌进房间,房内静谧温馨,阳光好奇的看着兀自沉睡的两个人,两人姿势迥异,沉浸在黑甜梦乡。
年轻的身体需要能量多就算睡着消耗也快,男孩率先被腹中的饥饿感唤醒。他先摸了摸大腿,捆着的小包还在,他才放松的睁开眼睛,看向宁霜。
宁霜蜷缩在沙发里,腿收在身前,双手垫在脸颊下,睡的正香。阳光在她面上留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她还没长开,一副娇娇俏俏的小女儿样。下巴尖尖,鼻子娇翘,睫如羽翼,眉似柳叶,眼睛虽然闭着,可男孩还记得它的模样,她喜欢睁着杏仁般的眼睛瞪着人,眼神真诚中带着狡黠,如猫儿一般,亲近却不粘腻。
男孩说不出心中什么感觉,以往敢欺骗耍弄他的人,哪怕半次都被他打入黑名单,轻者拒绝往来重者反击报复。何况敢惹到他的人不多。这次……男孩安慰自己他只是暂时寻个落脚之处,与原则无关,与她无关。
许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宁霜也从睡梦中醒来。她嘶了一声,在狭小的空间窝了一夜,现在是肌肉僵硬肩颈酸痛。她一手揉自己的膝盖,一手托着颈间转动脑袋。宁霜用了好一会才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沙发上。昨日,一波三折的昨日。为什么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时光机还不发明呢。宁霜愤愤的想。
“几点了?”宁霜开口。
男孩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说:“两点。”
宁霜像弹簧一样从沙发蹦跶到地面。“两点了两点了。”宁霜一边念叨一边打着转转,放着暑假不用上课妈妈在远方书已经还掉小吉被气跑了今天大概不会来。宁霜悲哀的发现,她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除了应付面前这位大神。
宁霜费劲毕生绝学做了两道名菜,分别为小荷才露尖尖角和翡翠白玉丸羹。加上昨天李婶烧的牛肉,桌上好歹也有了两菜一汤。宁霜给男孩介绍着菜名:“……还有这一道叫项羽出山。”
男孩眼神未动,从饭碗上扔来一句:“如果想象力能化为实质,你早就上天了。”
宁霜撇撇嘴,男孩已经换上昨日穿来的那套衣服,T恤还留着烘干机烘干的褶皱,饶是如此难掩丰姿。穿上男式衣服的他神色姿态越发从容。才认识二十四个小时,就开始讽刺人了,他的高贵冷艳呢?就算她只是做了炒刀豆、青菜豆腐汤,他还不是吃了三碗饭。宁霜不甘示弱,吃了两碗饭,虽然她平时也吃两碗饭。
“我们认识一下吧,宁霜。”男孩推开饭碗,掏出一张卡放在餐桌中央。那是宁霜的借书证,上面有宁霜的名字照片还有地址。那是她落在沙滩的借书证,被他捡到。
他薄薄的嘴唇吐出她的名字,好像抛出的鱼线细细娆娆,她的心好似被瘙了一下,痒痒的。
“难怪。”难怪他能找到她家,难怪他叫得出她的名字。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妈。”
“去哪了?”
“她这段时间不在。”宁霜想想还是模糊回答。
“我会借住几天,你只要照我说的做,我不会为难你。”男孩顿了一下,“离开的时候,我会酌情补偿你。”
“补偿什么?”宁霜眼睛亮了。
“酌情。”
“酌什么情?”
“照我说的做。”
宁霜盯着他,男孩不再开口。
“完了?”
“完了。”
宁霜抓狂,这就是他说的认识一下,认识个头,车轱辘话来会说,他知道她名字,可她不知道他的呀,不公平,大大的不公平。
男孩好像看穿她的想法:“你只需认得我这张脸。”
宁霜陷入沉思,他从哪里找来的这神秘上衣,什么特殊材质做的,金丝软甲?功能脸皮防御加50?真想脱下他的T恤啊,是不是能恢复昨日沙滩的清冷腼腆疏离。
宁霜笑了笑开口道:“对不起,我家没有刷脸机。”
一时间气压骤降,宁霜安心的刷碗去了,刷刷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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