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空气转凉,天气总是昏沉沉的。
从朝和殿出来,姜姩也无心逛御花园,便早早回到乾明宫。
用完午膳,在暖阁里躺了一会,起来后还是觉得有些压抑。
朝堂之上,一正一邪显而易见,可她偏偏就坐在反派的龙椅上,只能远远看着正义凛然的男主离她越行越远。
再这般下去,她可能真会跟裴玄一起,死在一年后的叛乱之中,以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之名。
她默默走出寝殿之外,立在出廊之下,呆呆朝空中望去。
一只大雁正笨笨拙拙地朝南方仓皇飞去。
它落单了,又错过了南飞的最佳时节,怕是追不上家人了,更不知独自如何在苦寒的北地跨越漫长的冬季。
忽然一阵寒风拂面,姜姩不禁打了个冷战。
裴玄从身后上前,为她披上一件赤狐毛披风。
他垂眸见小贵人少有这般伤春悲秋的娴静,便随着她的目光朝空中望去。
凤眼微眯,半晌没再说话。
姜姩的目光依旧惆怅,她呆呆目送着那只大雁,心里正为它祈祷。
只听得“嗖”的一声,尖锐而急促,一支利箭划破长空,那笨拙的大雁立刻从空中极速坠落下来。
姜姩猛然瞪大了双眼,震惊的回过头来,就见身后的裴玄手中的拿着一副弓箭。
她的瞳孔都在发颤,落单的大雁本就可怜,他竟!
她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满是怒气瞪着裴玄,就见他凤眼微挑朝她看来。
箭头缓缓从天上移动向下,对准了姜姩。
“大雁引得爱妃忧思,该死。爱妃扰得朕心乱,该死。”
他目光阴冷漠然,冷白的手臂青筋凸起,手里的弓箭再次拉满,姜姩一双杏眼满是不屈,瞪得又大又圆,似是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随即,扑通一声,直直跪在地上。奈何眼神再凶,腿还是会发软的。
裴玄凤眼微眯,低头这着跪在地上发狠瞪着她的少女,嘴角再也绷不住了。
呵,身体倒是挺诚实。
他收起弓箭,蹲下身来,忽然一改上一秒的阴狠,柔声道:
“爱妃忽然低落,可是因为朝堂之事?”
小贵人拎着发抖的心,低头道:“嫔妾如今已背上了妖妃之名,若还敢妄议朝堂之事,更要遭后世唾弃了。”
裴玄听完,忽然就释然一笑,他将手里的弓箭一扔。一根手指将姜姩的下巴轻轻勾起。
“后世是谁?爱妃认得?”
姜姩仰着脸,看着他墨色眸子此刻正散发着清澈的光亮,不见了刚才要杀她的狠劲儿。
她摇摇头。
“既不认识,何必在意。”
“朕从不在意。”
呵,看出来了。
裴玄放下她的下巴,弯腰将自己的脸凑上前来,微微提眉问道:
“许是宫里太闷,朕明日带你出宫。”
“出宫?”
姜姩眸光一亮,虽然不愿与他同行,但出宫总好过上早朝。
“谢世子救了爱妃,朕要亲自登门答谢。”
“去侯府?”
姜姩的眸子越发清亮起来,声音也跟着高亢。
“好啊!正巧谢世子的衣衫还未归还!”
裴玄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他俩果然有事!
一想到明日要去侯府,姜姩高兴的晚膳都多吃了一碗。
放下碗,她又兴冲冲跑到梨花木镶理石的书案前,仔细回忆着书中关于侯府人等的喜好。
半晌,终于握起笔,写下了一张礼品单子。
她拿着单子认真核对了一遍,灵动的杏眼露出满意之色。
裴玄半倚在龙纹软榻上默默看着,眸光渐凉。
“嫔妾拟好了明日的送礼单子,皇上意下如何。”
裴玄面无表情:“都按爱妃写的办。”
“谢皇上。”
姜姩欣欣唤来平阳公公将礼单安排了下去。
公公看着喜笑颜开的小贵人,又偷偷瞄了一眼,面色铁青的皇上,为难地挤出一个笑脸,缓缓退出殿外。
兴头上的姜姩,对裴玄的低气压毫无察觉。只是沉浸在明日要如何留下好印象的设想之中。
作为一名小社畜,她已深暗职场站队的重要性。
既然预知这家公司要倒台,她自然要提前跳槽。
在仔细回忆了祭月节那日与谢晏和的相处后,姜姩发现,谢晏和也并非对自己厌恶至极,若不是裴玄发疯,他们说不定还能有进一步发展。
“娘娘,浴汤已准备好了,请娘娘随奴婢前来沐浴更衣。”
小宫女的话打断了姜姩的思绪,她应了一声,想也没想就跟着宫女走进内殿的浴房。
一进来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姜姩提着裙摆跟进了金漆点翠的玻璃屏风之内,不由自主猛吸了几口:“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是润肌草搭配了沁迷香,能嫩肤、调情提高侍寝质量,上回宫中煮这浴汤还是给太妃娘娘呢,姩贵人真是如今宫里最有福的女子。”
侍寝?
在姜姩的震惊眸色中,几个宫女们已经褪去了她的衣衫。
将她扶进了浴桶之中。
“皇上让我今日侍寝?”
“是平阳公公交给奴婢的。”
……
姜姩紧张的咬着牙,毫无尊严地被几个宫女用浴石翻来覆去的抹洗。
出浴后,她们又忙着为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涂了一层幽蓝香露。
嘴唇上了甲煎粉,并告知其他地方也能使用,可以变得更粉嫩,姜姩眉头一蹙,强烈拒绝了。
一切准备妥当,赤裸裸又裹上一层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薄被,如待宰的羔羊,被几个太监抬上了那张紫檀嵌龙纹罗汉床上。
室内暖光浮动,描金铜香炉里的紫丁香熏出一丝一缕暧昧迷醉的雾气。
姜姩躲在被子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着宫人们匆匆退去的脚步声,接下来是一片寂静无声。
她等了半天,依旧没有动静。
实在按捺不住,她伸手偷偷扒开被子,将头探了出来。
便见裴玄已经脱了上衣,胸前紧致结实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他盘腿坐在床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正饶有兴致正看着她。
嘴角似是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哂笑!
半晌,他默默说了一句。
“这仪式,朕不喜欢。得废。”
姜姩手扶着身上的被子,睁大眼睛,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什么恶趣味。
“爱妃的衣衫,朕还是喜欢亲自扒。”
话音刚落,他嘴角露出邪魅一笑,向前将她扑在身下。
暖黄的纱帐之内,他身上散出的一股炙热气息扑面而来,深邃的眸子定定望着她,目光缓缓变得朦胧不明,气息也越发急促,他情不自禁慢慢低头朝她靠近。
姜姩嘴唇紧紧抿住,条件反射地将脸侧开。
说实话,她并不排斥裴玄的肉体,但他残暴、昏庸,似乎还荒淫,是她不能接受的,两人的契合,应是身体和灵魂缺一不可。
裴玄眸光微闪,看出她神色中的嫌弃,他脸色阴沉下来。
“既要侍寝,为何要躲?”
他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悦。
姜姩抬眸看向他那张风雨欲来的脸,心中涌上一股气恼。
侍寝侍寝,日日都要侍寝。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日都要想着如何不侍寝!
她确实已经身心疲惫,这相亲相爱的好戏,似是也演不下去了。
她眸子闪着一丝倔强不屈地说道:
“我从未说过要侍寝!都是你在逼我!”
他薄唇抿成一道直线,寒星般的眼眸里满是愠怒。
“朕逼你?”
他眼睛微眯,嘴角微微抽搐出难抑的愤怒,额角隐隐可见青筋凸起,他用那双如刀尖般锋利的眼睛定定看了她几秒。
接着,猛地起身,自顾自地套上一件藏青色大氅,带着满身的戾气,径直朝殿外走去。
姜姩听见殿门被暴力的打开,随后便是裴玄的震吼:“是谁自作主张!”
殿外顿时喧嚷一片,她听到平阳公公的认错求饶,听到宫女们的互相开脱。
随后,就听裴玄充满怒气的声音再次传来。
“摆驾,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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