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铁柱抓耳挠腮了老半天，才吭哧瘪肚地说道：“陈叔他又不是癫佬，咋能没事儿就朝人身上射箭？”

        “你不怕我怕！”

        刘氏装作心有余悸地样儿，说道：“陈桃那炮筒子，不比你小妹好到哪儿去，顺到她的时候倒也还行，可万一不小心惹着她了，这个家怕是都得被她搅个天翻地覆。”

        儿子的条件，说起来也算不错，长得直溜、面容俊俏、性子还好。

        虽说有时候憨直了些，但心底却是好的，想找个性情温贤惠的姑娘，倒也不是啥难事儿。

        她和当家的都还年轻，身子也还康健，往后真遇到啥事儿，小女儿那边也能有些助益，何必非得找陈桃那炮筒子。

        娃子们还小的时候，因着几个孩子的事儿，她跟他们家，就处得够够的了。

        她也是被两个女儿给狠狠上了一课，也深深体会到“错娶一女，能毁三代”的至理名言。

        她看了看走在前头的儿子，看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有那火烧粪坑般的羞赧脸色，只怕这门亲事，还真有可能要成。

        若是儿子真要娶也无妨，最起码得先挫挫陈桃那丫头的锐气，别整得跟自家多上赶子似的。

        方铁柱心下着急，却也不好说得太直白，只能埋着个头往前走。

        打算找个机会，跟小妹先通个气儿，让她帮着劝劝阿娘。

        她那么机灵，肯定有法子。

        陈桃一回到家，陈婶就拉着女儿进了灶房，一边烧火一边盘问，“跟她到方家去了？”

        “嗯。”

        陈桃点点头，脸色微微有些发红，解释道：“方铁柱没在家，后……后来又回来了一趟，然……然后又被我吓跑了。”

        “啥意思？我咋没听明白呢。”

        陈婶手上的动作一顿，一脸不解道。

        “就……就是……”

        陈桃磕磕绊绊，上牙咬着下嘴皮子，吞吞吐吐地把自己在方家床上，跟方雨桐打起来，又被方铁柱看到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你你你！可叫我咋说你才好！”

        陈婶一听，眉毛都快打死结了，“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一家合适的，你倒好，还没开始议亲呢，你就先给弄黄了！”

        “从小到大，我和你阿爹纵着你，是为了不叫你受别人欺负，可你说说你自己这臭脾气，给我惹出来多少破事儿，啊？！”

        陈桃乖乖听训，一声也不敢吭。

        见女儿这样，陈婶拉着她，当即就要出门，“走！我这就带你去方家赔礼去，跑到人家里去就算了，还把人家女儿按在床上一顿整……”

        “阿娘！阿娘……”

        陈桃自是不愿意，死死拽住她阿娘，死活不肯往前迈步，嘴里更是讨饶道：“我已经知道错了，再说了，她方雨桐也没吃亏，她骑我身上，把我整得更惨！”

        “而且，我们已经和好了，她也不怪我了……”

        陈婶一脸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她忙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不仅和好了，她还教了我好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呢！我们还约好了，明儿我还去找她玩。”

        陈婶总算松开了她的手，逼问道：“那你说说，她都教了你啥大道理？是好吃懒做的经验，还是偷奸耍滑的诡计？”

        跟刘氏的感觉一样，她对方雨桐的感观，也不算好。

        陈桃低下头，老老实实回道：“都……都有。”

        “她都咋教你的？说来我听听！”

        陈婶气得喷了两鼻子粗气，一脸威严地朝矮凳上一坐，一副“今儿个不说清楚，这事儿就没完”的态度。

        陈桃吞吞吐吐，一五一十地把方雨桐的话，交代了个干净，甚至还学着刚才的样儿，夹着嗓子向阿娘撒了几句娇。

        一撒完，又赶紧老实站好……

        刚开始，对女儿新学来的大道理，陈婶还嗤之以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听眸子越亮，如获至宝般地不住地点头，眼都舍不得眨一下，就怕听漏哪怕一个字。

        心下，更是震惊无比。

        真是没想到，方家那丫头人小鬼大，这道理是一套一套的，让人听了犹如醍醐灌顶。

        回想起自己这三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和方家丫头描绘的人生比起来，那简直是窝囊的没眼看，甚至可以说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颇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含糊不清地对女儿说道：“家里那两只腊鸭晒香了，等她大堂哥的亲事完了之后，你记得把人家请家里来吃顿便饭，好歹人家对你掏心掏肺，一点儿也没藏私……”

        “知道了……”

        陈桃心里，对阿娘态度的转变是一清二楚，她紧抿着嘴唇，不敢让自己笑出声，低声回道。

        陈婶很是尴尬，这种被儿女级别的女娃子吊打的感觉，还是当着亲生女儿的面，还真些下不来台。

        她抬头朝门外看了看天色，不自然地吩咐道：“天儿不早了，你快去村长家集中，一会儿吃席去。”

        这边的习俗，晚上吃那的一餐大餐，村里人会固定在某一家集中，等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众人点着油灯，一起往主家去，快到的时候，还要放两个炮仗，主家也得放两个炮仗来接。

        白天那餐倒是不用。

        按理儿来说，这是宗族才有的礼数，但石子村是杂姓村，讲究的也是这么个理儿。

        毕竟黑灯瞎火的，深一脚浅一脚，老老少少也不太方便，人多好歹也算有个照应。

        陈桃应了一声，就回了房间，刚才她在方雨桐床上滚了好几圈，头发难免有些凌乱，她得重新梳一下。

        衣裳，也得换一身。

        方雨桐说，要给男人新鲜感。

        从小到大，她在方铁柱的眼里，怕都是毛毛躁躁的野蛮丫头形象。

        从今儿开始，她得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让他眼前一亮。

        接着，再心心念念……

        …………

        方雨桐刚到老屋，便被自家大哥叫到了一旁。

        可她跺着脚儿，等了老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只见大哥像个即将要上花轿的大姑娘似的，通红着脸，扭扭捏捏地一句整话也说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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