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同样处在流言蜚语的风暴中心，这会儿的大伯娘，看这好吃懒做的婆家侄女儿，早没了以前的看不上眼，反而生出一股子惺惺相惜来。

        “没事儿，再有几天就过年了，等过了年，正月初二我再回来……”

        方雨桐客气两句，得知阿奶还在自个儿房里一直没出来，她找来个木盆，舀了两瓢热水，从洗脸架上取了阿奶的洗脸帕子，端着就进了阿奶的房间。

        和刘氏说的一样，眼窝深陷的方老婆子，一看到疼爱的乖孙女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流了下来……

        方雨桐端着洗脸水来到床前，帮着给阿奶拧了帕子，又仔仔细细地给她擦了把脸……

        一边给她擦手，一边安慰道：“阿奶，我阿爹他们都去了女家，不说别的，花出去的聘礼，还有这两年送节的银钱，铁定是能要回来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还能要到一笔赔偿银子回来。”

        “村里那起子八卦婆，您也别放在心上，翻来覆去地，也就那么几句话……”

        “好在承宗哥是男子，又不是他的错，最多也就是识人不清，等过上两年，慢慢就会有新的八卦事儿出现，大家伙的目光，慢慢就会从这件事上移开……”

        “到时候，让大伯娘再帮大堂哥寻摸一门好亲事，到时您亲自过了目，才准她进咱老方家的门，想来承宗哥经此一事儿，定会有所改变，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方老婆子止住哭声，张了张嘴，嘶哑着声音说道：“雨桐啊，你是个会安慰人的，要不是有你这么个懂事儿的，陪着我这老婆子，我怕是两腿儿一蹬，直接去见你阿爷了。”

        方雨桐“噗呲”一声，笑道：“所以啊，您更得好生保重身体，万一您再出个啥事儿，就再也不能替我大堂哥把关了。”

        “我这老眼昏花的，哪敢在这种大事儿多嘴多舌？”

        经过方雨桐的一番劝说和伺候，方老婆子心情稍稍好了些，撇了撇嘴说道：“还不是你大伯娘那手拿把抓的！一天到晚都防着我，要不能说上这么一门亲事？”

        “想来，你也该听说过，早些年我本想让你舅爷爷家的丽丫头嫁过来的，我不过是提了一嘴儿，不到三天，你大伯娘就让媒婆去说了这一家，可怜你承宗哥好生生的一个男娃子，硬是被害成了这样……”

        想起前尘往事，方老婆子只差恨得牙痒痒，恨不能当下就把大儿媳妇叫到跟前来，朝她狠狠发泄一顿。

        这事儿，方雨桐确实知道。

        别看阿奶偏心大伯和三叔，但对这大伯娘和三婶这两个儿媳妇，阿奶却没多少慈爱之心。

        早年间，大伯娘也在阿奶手上吃过不少苦头，一听老婆婆说，要把她娘家侄孙女儿娶回来给她做长媳，大伯娘自然不可能同意。

        要换作方雨桐自己，她也不可能愿意。

        可以说只要不是个傻的，都不可能同意。

        别的不怕，就怕自个儿出钱出力娶回来，老婆婆和儿媳妇一个鼻孔里出气，自个儿这中间的，倒成了个钻进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不过，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儿，嘴上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只捡了好听话说道：“谁说您老眼昏花了？”

        “就拿我来说，当初要不是您给我主持公道，做了我阿爹阿娘的主，把我嫁给了陆文且，这会子说不准，我还在娘家做老姑娘呢。”

        “有了滚野草堆的臭名声，只怕再等过上个一两年，我阿爹就得把我卖了换银钱，好贴补给我大哥娶媳妇儿用，哪有如今这般的好日子过？”

        听了孙女儿的话，方老婆子的心里，好受多了，别的不敢说，就四丫头这门亲事，确实是没得说！

        她呵呵笑了两声，自谦道：“你能把日子过好，是你自个儿的能耐，阿奶也就是在旁边帮了两句嘴而已……”

        摸到孙女儿的手有些凉，她往床里面挪了挪，拍拍床的外半边说道：“地下冷，快上床来暖暖脚……”

        “不了，我刚进来的时候，大伯娘说马上就开饭了，我去给您盛碗饭，再给您夹点儿好菜进来……”

        方雨桐端着用过的洗脸水，又出去了。

        再进来，直接端着一个大托盘，里面放了两碗饭和两个菜，往方老婆子床前的柜子上一放，拍了拍手说道：“外面冷得慌，我陪着您在房里吃得了……”

        方老婆子心下感动，知道孙女儿是担心自己出去吃饭的功夫，听见那些个长舌妇们的议论声，再坏了心情。

        接过方雨桐递过来的饭碗，笑着说道：“成！今儿早上，咱们祖孙俩一桌。”

        “对！咱俩一桌，想吃啥菜您就发话，只要是外面桌上有的，我全给您端屋里来！”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虽然还是有些低迷，但比起刚才一进来的时候，那是好了太多。

        看着孙女儿进进出出地，一会儿给她端菜，一会儿给她倒茶，饶是没啥胃口，方老婆子也硬是吃了大半碗饭。

        “我吃饱了，你快些吃吧……”

        吃了饭，方雨桐把碗筷搬了出去，又弯下腰帮阿奶穿好鞋子，扶着她在房间里走了两圈。

        “阿奶，一会儿我得回县城，这边人多吵得慌，要不您跟我一起去吧。”

        “这么快？”

        方老婆子一愣，才想起新娘子昨儿个进的门子，今儿确实是退客的日子，心下很是不舍，却还是摆了摆手……

        “不了，你承宗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实在放心不下，现如今文且也回来了，你们两口子都在，也不怕忙不开身。”

        方雨桐早有心理准备，也没强劝，顺着她的话说道：“那好吧，再有半个来月就过年了，等过了年，初二那天我就回来看您。”

        “县城路远，这天又阴沉沉的，这个时辰都还没出太阳，也不知是不是要下雪了，你早些回去……”

        方老婆子松开孙女儿的手，从床架上取下一件厚实的外裳，那是乖孙女儿在城里买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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