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他娘，这些年你辛苦了，明儿拿上这些银子，去镇上扯两块好布，买几斤棉花，也给你自个儿做两件厚实的棉衣……”

        陈大娘低下头，看看自个儿身上穿的，还是儿子十三四岁的时候穿过不要的，因着长得快穿不了，她就捡来穿，到现在都快十年了。

        她眼圈突然就红了，重重点了下头，“成！明日我就去。”

        她深深地为自己感到不值，委屈了自个儿大半辈子，为着这个家，为着这一双儿女，她连件好的棉衣，都舍不得给自己做。

        还好，一双儿女是有孝心的，就是男人和老婆婆的做法，让她觉得实在寒心。

        她忍了忍，带着鼻音说道：“明儿怕是不成，刚想起方家说，明儿请了李媒婆过来。”

        “怪我怪我怪我！瞧我这一激动，就把桃子这茬给忘了……”

        陈大壮挠了挠脑袋，找补道：“那就后日去，到时我陪你去，好好给你挑一块料子，省得你这勤俭的性子，再去镇上逛一圈，又啥也舍不得给自个儿买……”

        陈大娘苦笑一声，没吱声。

        这就是她的男人。

        明知道她勤俭节约，一心为了这个家，这几十年，却还是对她千防万防。

        她也懒得继续深究这个话题，深怕自己忍不住爆发出来，再前功尽弃。

        想到从方雨桐那儿新学来的处世之道，又转移话题道：“咱们身前，就只强子跟桃子这一对儿女，桃子嫁得又这么近，聘礼和嫁妆方面，你可有啥打算？”

        对这一双儿女，陈大壮是打心眼里疼爱的，闻言道：“咱家屋子前几年才刚起的，接下来强子那边，要咱们费心的事儿不多，自然不能委屈了桃子，现如今你那里还有多少银钱？”

        陈大娘垂下眸子，不让里面的怒意释放出来，叹了一口气道：“许是我不会持家，前几年翻新屋子，就几乎清空了家底，这几年给强子娶媳妇，接着又是添娃子，银钱实在有些不凑手……”

        “要不，我就先不做冬衣了，这些银钱，还是先顾了桃子再说。”

        陈大壮内心愧疚不已，匆忙之下，也没想到那十来两银子，不但够给老妻做冬衣，余下来的给闺女做嫁妆也绰绰有余。

        他都不敢看老妻的眼睛，硬着头皮道：“既然说了做就给你做，桃子的嫁妆，我去阿娘那边探探，看她老人家是啥态度……”

        陈老婆子只他一个儿子，又只有一个孙子，小时候对伤了儿媳妇身子的孙女，心里多少还有些怨气的。“

        “但这么多年，儿媳妇一直没再怀上过，也就慢慢放下了，对陈桃这个孙女，也算得上是真心疼爱的。

        陈大娘心中狂喜，嘴上却为难：“这，这会不会不太好？给女儿置办嫁妆，本是咱们做爹娘的任务……”

        陈大壮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娘是桃子的亲阿奶，她又只我这一个儿子，咱家大部分的进项，都在她手里，问她拿点也是应当。”

        说着，就打开房门，往老娘那边去了。

        “那，那我去给你炖碗酒酿蛋……”

        趁着他踏出房门前，陈大娘一脸感动地说道。

        陈大壮脚步一顿，比她还感动，张了张嘴道：“你等我好消息。”

        原本有些犹豫的脚步，都变得坚定了不少。

        因着天儿冷，正在房里钻被窝的陈老婆子，早就听到儿子和孙子回来的响动。

        她本想起来，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怕儿媳妇那眼里只看银钱的，再怀疑她想抢钱。

        心想，在房里等着就好，反正儿子也不能委屈了自个儿。

        果然，才不到两刻钟，儿子的脚步声，就在门外响了起来，接着房门被推开……

        “阿娘，您睡了没？”

        “大壮回来了？我这才刚醒……”

        陈老婆子说着，就打着哈欠坐起了身。

        陈大壮快步上前，帮着给阿娘披了件衣裳，阻止她下床的动作，“阿娘，我，我这有点事儿……”

        知子莫若母，一看儿子这副表情，陈老婆子就心头一紧，硬着头皮问道：“啥事儿？”

        “明儿方家来提亲，我刚和桃子她娘商量了一下，嫁妆这方面……还，还得请阿娘帮帮我们……”

        “想来您也知道，桃子阿娘手里的银钱并不多，加上这几年出项多进项少，就，就想看看您这儿……”

        孝顺了一辈子的陈大壮，颇有些艰难地说出这话。

        陈老婆子虽说强势，却也不是个十足的坏人。

        银钱放在她这里，她也没乱花，主要是控制欲作祟，心想自个儿就这么一个儿子，反正等她百年之后，也全是他们两口子的。

        现在儿子两口子真遇到了难题，她也没犹豫，当即问道：“方家条件不错，你们打算陪嫁多少？”

        “我刚和桃子她娘商量了一下，压箱底给个五两，再置办五两的陪嫁物件儿。”

        “嗯，强子就只她这一个妹妹，多给些也是应当的。”

        陈老婆子点点头，欣慰道：“桃子是个懂事儿的，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丫头，十两就十两吧，等来年有条件了，随便拉拔娘家一把，咱们得的好处，说不得就要超出这十两……”

        “聘银呢？打算要多少？”

        农家一般都是二三两的聘银，不过也看男女两家的诚意和家底。

        像方雪梅，就曾打破石子村最高十两聘银的高价，足足要了人家男方十二两。

        “桃子她娘说，铁柱的两个妹妹，一个要了十二两，一个要了八两，咱们取个中数，要十两。”

        陈大壮看了看阿娘的脸色，接着说道：“不过，聘银和聘礼，咱们都不要，到时全给桃子陪过去……”

        陈老婆子淡笑一声，颇有些不屑道：“呵！还真没看出来，你那媳妇儿这一次，倒是没钻进钱眼里去……”

        说完，就起了身，掏出腰间的锁匙，打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取了十两银子，放在了儿子手里。

        陈大壮探探头，想看看老娘究竟还有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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