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的军工产业,分工已经很明确了,就好比邓飞所说的“甲片作坊”,就是大名府专一为河北东路诸州县生产制作铁铠甲片的作坊。
梁山每攻破一处,首先要占据的就是粮仓、军工作坊、马匹、武器库,其次是布匹仓库、铁料库,再其次才是酿酒、酿醋、制酱等作坊和仓库。
于是一直忙碌到深夜,大名府难得迎来了一次宵禁。梁山诸部兵马,只有马麟带兵游弋在城外,朝廷在河北东路的马政,在大名府设了一处牧马监,养了一批战马,王伦已经派唐斌前往占据了。
开德府,就是当年宋真宗皇帝驻跸处,也是“澶渊之盟”的那个澶州。
自唐朝起,就有了一项制度,凡皇帝车驾驻跸处,即哪怕是停留几个月,都算是临时首都,要从州升格为府的。
于是当今这位宋徽宗赵官家继位后,先是在东京城的京畿路四面设了四辅州,澶州就成为北辅,后来又继续升格为开德府,隶属于河北东路。
梁中书向开德府求救时,开德府府尹就集合兵力,准备与大名府南北夹攻,哪知兵力还没有集结完毕,就传来大名府被打破的消息,将开德府一众文武官员吓住了。
这可是大宋朝的北京,不是什么寻常的州县,又听到梁山只用了两天,请了雷神下凡,将城墙劈塌陷,开德府的文武官员都麻了。
于是开德府的府尹第一时间更改命令,仍令府内各军紧急集合,就守在州城北面,背靠黄河故道的支流,生怕梁山大军调头又来攻打开德府。
两天攻破一座坚固的大城,这个战绩实在可怕,由不得官员不防备,至于梁中书的求救,这个时刻,还是自保为先吧!
故而梁山在大名府连续搜缴了两日,听闻开德府不再有异动,王伦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先令头领们带着本营士卒,押送着装满了货物的车辆向梁山泊退去,又将部分兵力集结在北门,谨防逃走的梁中书再集结兵力来攻。
但梁山攻破城池太过于迅速,梁中书逃走得又太过于干脆,于是梁中书先逃到北面的馆陶县,觉得不安全,又继续北逃,一路跑到冀州南边才停了下来。
他这里集结兵力要花费时间,南面开德府又不动,西面河北西路州县的兵马也不会随意越出本路,于是梁山又多了几天的时间。
即便是百忙之中,王伦仍旧命裴宣粗略审讯了大名府监狱中的犯人,释放了一批轻刑犯和受冤屈的犯人,这可是给梁山扬名的好事,对于现如今的梁山而言,又不能均分土地,又不能全面打击土豪劣绅,那么赢得民心的最好方法就是司法公正了。
等到梁中书那里,总算是收容逃来的官兵、各地的驻兵,又集结了七八千人,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南下时,梁山最后一营士卒已经撤出了大名府州城,仍旧将二十余万石粮食、数万石官盐、万余石醋、酱等,分给了城中百姓。
为了运送物资、护卫,王伦这一次前后从梁山抽调了一万二千余战兵,辅兵、民夫一万,几乎将梁山所有的马匹、牛、骡、驴、车辆都调了出来,浩浩荡荡,接连数里,从大名府向梁山泊缓缓退去。
为了护卫沿路周全,一半的骑兵被当作探哨撒了出去,前军护送到北湖酒店的步兵,来不及休息,又匆匆骑着骡、驴往回赶,继续负责护卫任务。
等到梁中书小心翼翼进入大名府州城时,发现一切并无异样,就仿佛梁山大军从未来过,只是回到州衙后宅,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梁中书温文尔雅的一个书生,也终于跳脚大骂:“我的雕花床,我的书桌,我的藏书,我的书画!梁山贼寇,果然是一帮该死的贼!”
此时梁山的车队中,扈成却洋洋得意,对着负责护卫的李逵吹嘘地说:“蔡京女儿睡过的雕花床,梁中书好歹也是进士及第,若拿去发卖,不知道多少士子、富商愿意花重金求购,铁牛兄弟,打架我不如你,这做买卖你却不如我!”
原来李逵嫌弃这雕花床太重,抢一张床算怎么一回事,就建议扈成干脆将梁中书的睡床丢了,扈成却不乐意,故而两人小小地争了起来。
李逵不服气,大声问:“俺在山寨睡觉的床板,不过几十文钱,这雕花床再贵,能贵到哪里?”
扈成便说:“寻常的千工雕花床,就要二十两银子左右,这张可是雕花描金架子床,至少五十两起步,若运去江南发卖,便是二百两都有人愿意买的!”
李逵顿时不再言语,这笔账他还是能算明白的,显然这一张床,就比前面车辆装的一满车酒糟都要值钱了。
梁中书跳脚大骂,无能狂怒后,又赶去东门,一看顿时傻了眼,原来王伦生怕俘虏的官兵们闹事,干脆给他们找了事情做,将被炸塌的城墙一段清理干净,顺手在护城河上用碎石修建了一座小桥,还立了块牌子,起名“中书桥”。
梁中书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好在赶来的李成有眼色,上前将牌子推倒,只觉得自己派来接管城门的士卒,莫非都是瞎子不成?
梁中书憋了一肚子闷火,便对李成说:“贼寇既已经退去,你领兵前往查看,若贼寇退出府界,速来回报!”
李成根本不想接这个任务,但没办法,梁中书现在还没被撤职,他若想保住官位,还得仰仗梁中书的老丈人,便拱着手说:“小将这便领兵去追!”
他却是磨磨蹭蹭地点了兵,慢慢出了城,向梁山撤军的方向追来。
追到半路,却看到闻达身着布衣,在官道上小跑逃走,不时回头张望,便迎了上去,问:“兄弟,你逃出来了?”
闻达涨红了脸,说:“俺是被贼人给放回来的!兄弟,此番我遭贼人擒住,损兵折将,恐再难翻身,看在往日情面,你回去时,与他人只说从未见过我,好么?”
李成叹了口气,说:“兄弟,我也不为难你。只你欲去往何处?”
闻达摇摇头,说:“俺也不知晓何处可投。兄弟,我须给你说几句交心的话,俺等做武将的,千万不能败,一旦兵败,罪责就要我等来担,千万谨慎!”
便接过李成命人牵来的一匹劣马,匆匆向东继续逃去了。
李成看着闻达的身影消失不见,才继续缓缓领兵追去,一直追到州界最南端,不见梁山大军的影子,这才领兵迅速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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