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娘的住所在寨子的后山。袁刚默不作声地在前面带路,每一步都跨得十分沉重。
他是土生土长的寨子人,后来在父母的坚持下考了大学,寨子人本来是不同意孩子走出去的,但录取通知书到的时候,却是寨里的人们凑的钱把他送上了开往京都的火车。
所以他读完书后,拒绝了京都待遇优渥的工作,回到家乡当一个小小的警察。他知道,寨子里很多做法是和时代脱节的,是不合法的,但是法和情,哪是那么好决断的。
唐可的一番话让他想起了当年他斗志昂扬地在国徽下许下的诺言,五年了,这五年里他选了情,就让他这回选一次法吧。
不多时,一个飞檐高高扬起的土黄色建筑出现在唐可面前。
就在这里!林诚和章薛冬的纸人已经在唐可的兜里动起来了,人还活着!
唐可正想上前,被袁刚拦住了。
“白三娘不是普通人,小姑娘你在这里等着吧,我一定尽力把你的同伴救出来。”袁刚认真地说道。
唐可轻笑开来。
“你也说了,白三娘不是普通人,你怎么去救,就靠这把枪啊?里面有子弹吗?”警察的持枪规定很严格,袁刚是民警,一般民警领弹夹是需要经过申请的,平常都是空弹夹。
袁刚面上一红,他还真没有子弹。
唐可扬手给他和自己拍了隐身符,在袁刚震惊的目光下,带着他慢慢靠近建筑物。
房子是标准的两层楼,楼下是大厅,楼上是房间。一进门,唐可就闻到了浓重的草药味,几乎被呛出声来。
这比中医药房的味道还浓吧,中医药房大都是干草药的味道,而这是属于那种草药熬过后的味道,日积月累,整个房子都是。
白家装修得很温馨,颜色明亮,让人一看心情就不错。还有比起寨子里其他人来说,白家还算是跟得上时代的,空调、电脑样样都有。这根本不像是一个杀人魔的家啊。
唐可发现白家所有尖锐的东西,比如桌角之类的,都用软布包裹了起来,这里是有孩子吗?
哎呀,现在不是观察装修的时候,唐可一拍自己的脑袋,从兜里掏出来两个小纸人。这是昨晚在尸体兄的指导下完成的,林诚和章薛冬的纸人,接触过他们的贴身物件,是寻人的好东西。
两个纸人飘啊飘来到了二楼一个房间门口。房间内正有两个人的谈话声,唐可立马把耳朵贴了上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阿娘,我不想喝了。”
“长生乖,喝下去好不好,喝了你的病才能好。”这个声音温和、耐心,听起来十分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你别骗我了,我的病根本不会好!”瓷器的破裂声,尖利的叫声在屋里想起。
“长生,你不能生气。好了好了,我们晚点再喝,妈妈再去煎。”
“我不要喝药,你让我死了吧,我不想活了!”长生的声音尖利、刻薄,好像虫子死前最后一声尖叫一般。
“啪”重重的巴掌声响起,“闭嘴,以后不准说这种话!”白三娘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来。
她站起身,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随后慢慢走了出来。
唐可连忙拉着袁刚躲开。
白三娘一看就不好惹,能躲一时算一时吧。
纸人还继续往屋子里飘,艾玛,怎么就忘记给纸人贴隐身符了呢。这回不得不正面冲突了。
出乎唐可意料的是,长生看着飘进来的纸人,面上露出讽刺的笑容,他瞥了一眼唐可他们所在的位置,转过头去,留给他们一个后脑勺。
他没看见吗?瞎的?
唐可心中疑惑,没有时间细想,因为纸人已经飘向房间里书架了。
书架怎么藏人?第一反应,有机关!但是机关在哪呢?
长生瞥了纸人一眼,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不耐的神情,他假装不小心碰倒了杯子,倒出来的水正好溅在书架的架脚处。
这里凹下去了一块!
巧合吗?唐可不由抬头望向这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两人的目光正好相接,长生迅速将目光移开。
他果然看得到我们。
不知道为什么,唐可的直觉告诉她,长生并没有恶意,既然如此,就勉强相信他好了,有时候直觉比眼睛更加可靠。
按下凹处,书架慢慢往两侧移开,露出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小洞。
唐可对着长生笑了笑,然后弯腰和袁刚先后通过了小洞,好吧,长生还是只给了个后脑勺。
书架后面的门是直接通向地下室的,但眼前这是什么?
电脑、培养槽、各种不明液体,活像个实验室。不对,还有一大堆她不认识的符印?中西结合吗?白三娘真会玩。
唐可顺手把图片发到了群聊里。
纸人终于停在两个培养槽的旁边。
唐可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林诚和章薛冬的身影。
“在这里!”袁刚指着培养槽底部突然说道。
培养槽底部是用特别的材料制成的,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玻璃和底部接触的那一部分可以勉强看出里面有一个人影。
“这个怎么开啊?”唐可绕着培养槽走了几圈,玻璃都是特制的防弹玻璃,底部的材料更是坚固,不可能用蛮力破开。
至于按钮,这里有三个,红的、绿的、黄的,跟红绿灯似的,选哪一个呢?
唐可询问袁刚意见,袁刚也表示不知道。
隐身符时间有限,唐可咬咬牙,按下了绿色的按钮。绿色应该是安全的颜色吧。
培养槽的水迅速排了出去,底座慢慢上升,林诚和章薛冬终于出现在两人面前,选对了!
只是与此同时,地下室的门却关上了。
正在院子里煎药的白三娘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有人来了?她放下药罐,直接从院子进入了地下室。
“原来是有客人来访啊,怎么都不打声招呼呢?”白三娘的身影出现在了地下实验室中。
她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客人”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她和中原人打交道久了,也知晓一些道家法术,并不慌张。
白三娘穿的是土家族自己的服饰,她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两个圆形的东西,用力一扔。一种刺鼻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地下室。
“咳咳咳,咳咳咳。”唐可和袁刚控制不住咳嗽起来,暴露了两人所在的位置。
白三娘露出一丝得色,“既然来了,就让三娘好好招待一下。”
话音刚落,地下室深处便传来“碰碰碰……”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尸偶走了出来,正好三十五个。
尸偶的面部浮肿,皮肤呈清白色,头部微微下垂,倒是衣着与生前别无二致。这便是那三十五个枉死的男子吧。
丢了性命不说,尸体还被做成了尸偶。
她今年也算倒霉,尽遇上一些养鬼养尸的,养一点花花草草的不好嘛!
林诚和章薛冬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两个大男人一醒来见到这种场面也不由瑟瑟发抖,抱在一起一动也不敢动。
尸偶的动作迟钝,攻击力也不强,但是白三娘在他们全身都下了剧毒,人只要一与它接触就会中毒。
该死,这样根本放不开手脚!尸偶不怕痛,攻击其他地方根本没用,唐可只能用胎儿线攻击尸偶的脚部,使之不能移动,但是这样既耗时又费力。
唐可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不断地流失。
“呼哈,呼哈”喘息声越来越重,不行,撑不住了。再打下去真的会死人的,她右手红线一杨缠上了天花板的吊灯,左手一拉袁刚使两人吊在空中。
尸偶不会飞,只能这样休息会。
“警察大叔,你别放手啊,那些臭家伙身上都有毒,会死人的。”唐可这样嘱咐道。同时,她指挥着纸片人从口袋中拿出雷震子递给袁刚。
“大叔,我没手了,你拿这个炸死他们。只剩一个了,你看准尸偶的聚集点再炸啊。”
袁刚接过纸片人递过来的雷震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抬头看着这个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她一手拉着红线,一手拉着自己,汗水从她的脸颊滑下,一滴滴滴在地上,越来越频繁。
他本以为会是他保护小姑娘,没想到反过来了,自己反而成了累赘。小姑娘说得对,自己没子弹,但是他不是还有条命嘛。
五年了,他每天都活在煎熬中,每次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但是当那几个尸偶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袁刚整个人几乎崩溃。
如果自己肯坚持阻止,是不是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白三娘本事大,所有土家族人都知道,但是本事大比得上枪子吗?只要一队警力,也许半天就能把事情圆满解决。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犹豫,被落后的民族观念,宗族观念束缚着,想着如果白三娘的事爆出来,整个寨子都会变成帮凶,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一次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十五条命,整整三十五条命啊。袁刚回想起当年在警校的豪言壮语,回想起每天出操时对着国旗大声喊出来的话。现在的他还配得上警徽吗?他甚至不敢看办公室里挂着的大大的“人民公仆”四个字。
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袁刚一手紧紧握着雷震子,这些尸偶是三三两两分开的,一颗雷震子根本不可猛把他们全部解决掉,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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