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你看那里！”跟在后面的牛包忽然指着一个地方低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儿，这几个人在上山的一路上一声不吭。这座山是村里出了名的尸山，因为那些暴死之人都会被埋到这里，几百年下来，渐渐的，再也没有人敢大晚上上山，就算是想上山弄点野味，也只会选择白天的时候。

        牛包这一声虽然小，但在沉寂的环境中就像一声炸雷，所有人几乎下意识的朝着牛包所指的方向，就见灌木丛中有白色衣物贴地飘过。

        那是真的只有一件白色的小裙子，没有任何东西的衬托，在月光下，惨白的吓人。

        “啊——”王氏和如花本来就做贼心虚，看到这个，吓得大声尖叫，两腿发软。

        几个大男人倒是镇定，虽然也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怀疑，怀疑只是山野里的动物叼着条白色裙子吓唬人。一人说：“别怕，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有鬼，也是一只小鬼，我们几个大男人，还打不过一只小鬼！”

        然而，话音一落，王氏再次发出一阵比刚才更凄厉的尖叫，竟是连儿子老公都不管了，扭头就没命的往山下逃。

        几人看去，随着那白色裙摆的飘动，后面竟然还跟着几朵鬼火，就像在和那白色小鬼嬉戏似的，竟朝着他们越来越近。

        那两个青壮年也只是听老人说过大晚上的时候，山里会有鬼火，那些鬼火会跟着做了亏心事的人，人走到哪儿，鬼火就跟到哪儿。

        现在亲眼看到，吓得魂都丢了，扔掉手里的金楠楠就往山下跑，如花两眼一翻，掉进了乱葬坑内。

        王铁锤气闷的一把抱起肥肉牛包：“你个死娘们，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说完也不顾那个如花，很快就跑了个没影。

        山林里很快就恢复了寂静，但安静了没几分钟，被丢在地上的金楠楠就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偶尔闪现的鬼火，没有害怕之意。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鬼。

        布丁也从灌木丛后爬了出来，光着膀子，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蓝色背带裤，手上还拎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色卫衣。

        小奶油跟在她的脚边，甩甩一身毛茸茸的金毛，爱娇的在布丁肉呼呼的小腿上蹭蹭。

        金楠楠目瞪口呆。

        “等我们出去了，你就会知道，这些现在在你们眼中的鬼神之说，就是一种非常自然的自然现象，就像你可以根据竹棍的受损程度推测受力多少能够折断，但不至于戳进太阳穴而死亡，或者你可以在看到一个突然出现的光点时根据折射角度推测出光源。”

        一边将有些破烂的卫衣套上，布丁一边懒洋洋的说道，说出来的内容却让金楠楠心惊胆战，仿佛浑身上下都被这个比自己还小的人看穿了般没有安全感。

        “赶紧收拾收拾。”说着，布丁带头就要走，却忘了金楠楠现在的状况十分糟糕，脸部灼烧般的痛楚让她的精神力无法完全集中在逃跑这件事情上。而且在被无数次殴打中，她能感觉到胸前肋骨的疼痛，每一次的呼吸，都会加重那种痛楚。

        看到她的狼狈模样，布丁叹了口气，蹲下身，手指轻轻触摸前胸：“是这里疼？”由于金楠楠身体十分瘦削，肋骨不用用力按压，在月光下就能看出一根根的形状。

        金楠楠点头。

        “没断。”布丁感受了一下，又问，“呼吸困难吗？”

        “不，还行。”

        布丁结论：“可能是伤了气。不过我不是医生，也没学过，只是以前在医院里呆过一段时间耳濡目染。如果是那些医生，一定会给你开一大把药，然后让你多休息，不过……”她看了看天色，“现在的情况没得选择，如果有人觉得不对劲儿再上来查看一下，我们俩都得死在这里。想想你的脸，你的身体是因为什么目的而遭受的磨难，估计你就有逃跑的力气了。”

        布丁表情严肃，说话内容沉稳，五岁的稚龄和白嫩嫩的包子脸让以上的情景显得格外违和。

        好在金楠楠这几年待在村里，自认为没有上过几天学肯定比不上其他小朋友，之前又被布丁各种秀智商上限所震慑，倒是没有兴起别扭的念头。

        闻言，她的身上果然就像被灌注了神药般艰难的站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被二人遗忘了很久的如花嘤咛着睁开眼，布丁和金楠楠对视一眼，布丁猛地趴下，金楠楠将一张血淋淋的脸往坑前一凑。如花刚睁开眼就看到这么一张恐怖的脸，还以为是死后的金楠楠来找她报复，顿时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夜色弥漫，二人一狗下了山，来到村长家隔壁竹林里，这片竹林不小，被一条小河分割成两半，竹林的一头是山崖崖壁，因此这条小河，正是村里整条河流的尽头。

        “为什么到这个地方来？”金楠楠一路上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出来。

        布丁和小奶油掉落的地方是西边，金楠楠划着小舟将一人一狗从西边搬到了东边，而东边正是他们村落所在地点。那么，按照常理来说，她们想要逃跑，就应该往西边去，而不是到这个最东边来。

        布丁却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水里面有没有凶悍的鱼类或者水蛇？”

        金楠楠下意识答：“没有。”

        “你会游泳吗？”

        “会。”

        “水下憋气能坚持几分钟？”

        “……两三分钟。”对于时间的算法，金楠楠已经没有十分确切的概念，只依稀记得从小那么计算过。

        布丁的目光幽幽的投在她的脸上，又叹了口气：“如果能坚持一分钟都是运气。”

        金楠楠略恼：“你问这些做什么，对我们的逃跑有帮助吗？”

        布丁没有回答，而是四下看了看，找了一根长约两米的竹枝，走到小河边上，一手搭在山壁上，任竹枝的一头被水流一冲，穿过水草，穿入山壁之内。

        “现在你明白了吗，这里其实就是一个不规则立体图形。”

        人们所以为的方向，不一定是真正的出路，而那个寻寻觅觅的点，有可能就一直存在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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