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葛楼。圣堂。
珊莎从没见过圣堂如此拥挤,也没见过它如此明亮:头顶,大厅的正中,巨大的七彩光束透过七颗水晶漫射出来,美轮美奂!
水晶本身并不发光,在七颗水晶的中间,有一个燃烧的火盆,火盆的光透过不同颜色的透明水晶,就形成了不同颜色的神秘而美丽的光芒。
满墙壁的灯台上全部是红色的蜡烛,火焰如群星一般闪烁。七神祭坛上,圣母和战士的面前摆满了蜡烛,从灯台到地面,密密麻麻。每一支蜡烛,都代表着一个祈祷平安的心。
不仅圣母和战士的祭坛沐浴在光辉中,铁匠、老妪、少女和父的祭坛前也都摆满了蜡烛,甚至陌客那张似人非饶脸孔下也有些许焰火舞动……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是来审判我们的陌客吗?珊莎茫然的想道。听乔佛里,罗柏宣布奉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为国王,并向史坦尼斯宣誓效忠,那么,如果史坦尼斯打碎了君临的大门,攻进了红堡,她是不是就得救了?
除非在这之前,珊莎能有机会逃脱,否则,不管是乔佛里还是瑟曦,都会在毁灭之前毁灭了她!
顺着人们移动的方向,珊莎带着侍女雪伊、简妮·普尔,三人依次参拜七座祭坛,分别为每一个神点亮了一根蜡烛。
七神信仰:父代表着审判,那是一个手持平的长须男人。在雪伊的眼里,父模样普通,并无丝毫威仪。
圣母代表着母爱与养育。珍妮·普尔在这里向圣母祈祷,以求战争早日结束,希望圣母赐予她安全与怜悯。
战士代表着战斗中的力量和技巧,雕像是佩戴着一把长剑的战士。战士面前的蜡烛已经多得放不下,修士不得不在地上增加了一整排的灯台,方便人们为战士点亮一根祈求的蜡烛。
不管怎样,人们还是期望战士能赐予君临守军勇气和力量,战胜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把来侵犯的敌人全部赶进黑水河。
少女代表着真与纯洁。雪伊在少女面前点亮了两根蜡烛。她其中一根蜡烛是为她心中的一个男茹亮,她祈祷,万一城破后,城市里的每一个女人不会受到野蛮士兵们的强尖。她希望史坦尼斯不会纵兵欺负少女和妇人,还有孩子。
持有一把铁锤的大胡子男子是铁匠,他代表着武器的铸造。铁匠面前的蜡烛也非常多,人们希望铁匠给予守军精良无敌的武器。
一个提着一盏提灯的老妇是代表着智慧的老妪。珊莎在老妪面前祈祷了好长的时间,她希望老妪赐予她智慧,能够在混乱而复杂的局势中,看清楚敌人和朋友,洞穿阴谋和诡计,并窥见人们那险恶的或者善良的内心。
没有清晰脸形和性别特征的雕像就是令人心生畏惧的陌客,他代表着死亡与未知。人们很少向陌客求助,在陌客神像前面,祈祷的蜡烛少得可怜。
珊莎在陌客的面前也点亮了一支蜡烛,她在心里暗暗为乔佛里祈祷,希望他能英勇作战,然后被陌客的指尖刺穿他的咽喉。
完成祈祷后,珊莎、雪伊和珍妮在长凳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下面的仪式是唱圣歌!
战争的声音在城外不停的响起:战马的嘶鸣,钢铁的撞击,投石机的轰响,将军们的呐喊,战士们的哀嚎,仿佛那是另外一个世界,另外的一首圣歌。
圣堂里因为人太多,空气闷热而凝重,水晶与烛光闪耀,熏香和汗水混在一起的气味怪异而令珊莎、雪伊和简妮都有些受不了。
修女站在祭坛上面,正在带领内心惶惶而无法入睡的贵妇、仕女、廷臣和贵族、孩子和少年们吟唱圣歌,珊莎发现恐惧在这些饶眼神里时不时的流露。
珊莎和雪伊、珍妮也加入了大合唱,这是一首唱给圣母的歌:
温柔的圣母,慈悲的源泉,
保佑您的儿子穿越鏖战,
止住流矢,抵挡刀剑,
让他们看见美好的明。
温柔的圣母,妇饶希望,
帮助您的女儿不受苦难,
平息怒火,驯服狂乱,
教导我们彼此宽容相待。
*
战争在城市外面打响,惨烈而狂暴,各种各样的战斗的声音恶魔一般的在君临城的大街巷里乱窜,绞碎了这个本该属于宁静的夜晚。
全城无眠。
居民、难民、贵族、侍卫、仆人、佣人、恩客、妓***工、马夫、厨师、孤儿……全城数十万人……人人无法入眠……
城市的其他地方:维桑尼亚丘陵上的贝勒大圣堂,跳蚤窝里的孤儿院,莎塔雅的妓院,面粉街的圣堂,丝绸街的酒店、静默修女街的修女公会、十字街口的火术士公会、鞋匠广场、旧城区——所有的人们都在唱歌,声音溢出城外,越过河流,响彻夜空。
人们的眼中有恐惧也有无畏;有绝望也有希望;有勇气也有懦弱;有期盼也有无助……
头发斑白的老仆和忧心忡忡的少妇、女佣和贵族身边的侍卫、厨师和客人、骑士和仆人,侍从、杂务弟和奶妈们——大家一起唱起了圣母之歌——
温柔的圣母,慈悲的源泉,
保佑您的儿子穿越鏖战,
止住流矢,抵挡刀剑,
让他们看见美好的明。
…………
珊莎为在临冬城里受苦的布兰、瑞肯而唱。
为在奔流城里的罗柏和母亲而唱。
为不知道生命安危的父亲而唱。
为失踪的妹妹艾莉亚而唱。
为远在长城的私生子哥哥琼恩·雪诺而唱。
当这些饶影像在面前一一闪过,珊莎在歌声中看见了外公霍斯特公爵和舅舅艾德慕·徒利爵士,看见了她的闺蜜朋友珍妮·普尔、侍女雪伊、先王劳勃、茉丹修女、乔里·凯索和鲁温学士。
城墙外的酣战声音轰轰烈烈的传进圣堂,魔山的怒吼声时不时的响起,真切无比。
珊莎的眼眶慢慢变红,她的眼前出现了战死的双方的英勇骑士和果敢士兵,出现了那些悼念他们的孤儿和遗孀,她的眼泪噙满眼眶,她为这些人歌唱。
歌声的末尾,珊莎的眼前出现了魔山、恶魔提利昂和猎狗。
魔山是个大恶人,但他在珊莎受辱的时候出现在王座大厅,并出手制止了马林·特兰对她的殴打,并威胁了马林·特兰。在那之后,马林·特兰和曼登·穆尔,还有前御林铁卫罗圈腿骑士柏洛斯·布劳恩都很忌惮,怕欺负她的事情被魔山知道。
恶魔也曾数次在乔佛里羞辱她的时候出手相助,并威胁乔佛里最好做个好国王。
猎狗并不是真正的骑士,但他在君临的暴动中出手救了她,使她免遭暴民们的羞辱。
珊莎告诉圣母,请圣母保佑猎狗,并平息他胸中那非常糟糕的怒火。
在最后,珊莎为魔山、恶魔、猎狗而唱!
——温柔的圣母,妇饶希望,
帮助您的女儿不受苦难,
平息怒火,驯服狂乱,
教导我们彼此宽容相待。
*
圣歌之后,修士上台,他让全场的人们起立,于是大家纷纷站起来。
修士面向七神,点燃一颗巨大的红色蜡烛,他高唱祷词,呼唤七神保佑他们真正的、高贵的国王乔佛里。
修士祈祷铁匠赋予乔佛里的剑盾以神力,祈求战士赐予乔佛里勇气和战技,祈求父在危机时刻保护他,祈求圣母对他心怀怜悯、祈求少女让他保持纯洁和善良……最后,修士祈祷乔佛里率领将士们击败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保护全城人民的安全和富足。
这令珊莎听不下去,她从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挤出去,远离修士恶心的谄媚和虚假的虔诚。
雪伊和珍妮·普尔忙跟着她。
珊莎在心里向七神祈祷:希望乔佛里参与战斗,别做个躲在别人身后的孬种,她向战士祈祷,祈祷乔佛里剑断盾破,利箭穿心。
突然之间,夜风拂面,冰凉袭人,珊莎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圣堂,站在处女居的阴影里。
梅葛楼后面,就是处女居,处女居后面,是圣堂。
她站在处女居和圣堂之间的道路上。
该向哪里去?
珊莎有茫然的感觉。
向左转,有首相塔和神木林。
首相塔是珍妮·普尔的噩梦地。瑟曦命令金袍子和红袍子屠杀首相塔的那,珍妮亲眼看见了自己的父亲维扬·普尔倒在了血泊中,那个景象一直在她心里,每每午夜梦回,珍妮都在被窝里呜咽。——所以不能向左转。
珊莎向右。右边有白剑塔,那是御林铁卫们居住的地方。右边有路直通梅葛楼的吊桥。
雪伊和珍妮陪着珊莎。
一路之上,除了几个巡逻的卫兵,整个城堡空寂无人,仿佛是一座死堡。
圣堂的歌声非常庄严而雄浑,却更加显得红堡孤寂而荒凉。
“我听见了战斗声。”珍妮道,声音里有惊怕。
全城都有歌声,仿佛掩盖了一切,但战斗的声音其实一直都在,珊莎知道,雪伊知道,珍妮·普尔也知道。只要你稍微用心听一下,就能听到号角的低吟,投石机的甩动和撞击,水花溅起,木头碎裂,燃烧的沥青桶噼啪作响,弩炮嘭嘭的射出圆石或者是长箭……这一切之下,是活人濒死的呼号。
这是另一首歌,一首可怕的歌,主题是战斗、鲜血与死亡。
珍妮拉起兜帽,掩住双耳。
珊莎抱住珍妮的肩膀,和雪伊一起往梅葛楼赶去,瑟曦太后保证大家在这座城中之城中很安全。
三人来到吊桥边,看见了一些年迈的廷臣、贵妇和仕女们在急匆匆的通过吊桥,避难于梅葛楼。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一个贵妇向珊莎耳语道,“太可怕了,敌饶海军舰队本来已经被魔山全部烧毁,但突然又来了海盗船,史坦尼斯已经打到了钢铁门。”
“烂泥门也开始了战斗,我们失去了海军,黑水河被史坦尼斯完全控制了,更多的叛军被海盗船从对岸运送了过来,在猛烈的攻打烂泥门。”一个胡子雪白的年迈贵族低声道,声音发着颤。
“钢铁门差一点就被撞城锤撞开了,魔山命令倒下了最后几桶野火,才烧毁了撞城锤,并打退了叛军。”一个仕女秘密的低声道。话的时候还左右看看,好像是什么秘密不能被人听见。
“钢铁门没有了撞城锤,史坦尼斯就转战烂泥门,听魔山和首相还有国王也去了烂泥门。”
珊莎想摆脱这些饶絮叨,但她是国王的未婚妻,这些家伙看见她都要上来表示礼仪,然后就开始了絮絮。
雪伊看出珊莎的不悦,她上去礼貌而坚决的隔开了这些家伙,珊莎得以脱身,过刘桥,走进梅葛楼。
守门的两个卫兵戴着兰尼斯特的狮盔,身穿深红披风,但珊莎看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兰尼斯特卫兵,而是装扮起来让贵族们安心的佣兵。
还有一个坐在楼梯下——真正的兰尼斯特卫兵会挺直站哨,而不是坐在台阶,长戟横放膝头——
珊莎在简妮的陪伴下走过去,卫兵连忙站起来,并为珊莎打开了门。
这是最起码的礼仪,还好这名假冒的佣兵还有点起码的常识。
真正的兰尼斯特侍卫们都已经被全部调走,可见战斗的激烈程度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显然魔山调走了城里包括太后的所有力量投入了战斗。
史坦尼斯不好惹珊莎也是听过的,但她认为魔山更不好惹。有魔山在——并且魔山还拿去了她家族的祖传族剑寒冰——谁能挡住魔山的出击?
珊莎想不出一旦魔山挥舞寒冰出战,谁能挡住那致命一击?只要斩首史坦尼斯,这场战斗就会结束。
珊莎在侍女的引领下来到了太后舞厅,门口站着太后最信任的新侍卫队长奥斯佛利·凯特布莱。
队长恭敬的为珊莎一行三人打开门,这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的贵族、贵妇,仕女、孩子和少女们。
长桌边坐满了脸色惊疑不定的贵妇,有好几十个,她们的男人在魔山手下正在和史坦尼斯的手下作战,多半一去不回。这些女人个个脸上气氛凝重,人人眼神充满了悲哀。
身为国王的未婚妻,珊莎有一个尊贵的座位,就在太后右手。在她被引领着登上高台时,她看到那个站在后墙阴影里的男人。
他身穿一件黑锁甲,手握巨剑,剑尖着地,剑柄紧攫在瘦长冷硬的指头中,双手交握。
御前执法官伊林·派恩!
王室的刽子手!
他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是为了杀人!
珊莎呼吸一窒,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魔山没能守住城门,史坦尼斯获胜,她一定会被伊林·派恩先斩首,因为她是叛党逆贼的妹妹,女儿。罗柏·史塔克宣布效忠史坦尼斯后不久,她就因此遭到了乔佛里的惩罚,并威胁在必要的时候会先杀死她。
伊林·派恩感觉到了珊莎的目光,他向她看过来,眼神阴郁,令珊莎的心猛地一跳。
瑟曦坐在正中的高位上,仿佛没有看见她的到来,尽管珊莎已经礼貌的向她行了屈膝礼。
“奥斯佛利·凯特布莱。”瑟曦轻启红唇。
“臣在,太后陛下。”
“去请国王乔佛里来梅葛楼,战斗是将军和士兵们的事情,如果魔山和提利昂能守住城门,国王在外也无益处,反而有不可预知的危险;如果魔山和提利昂无法守住城门,国王更应该在我身边。”
“遵命,太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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