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玲珑忙紧忙出，素馨心下犹疑，遂跟到膳房问玲珑：“娘娘以前用过这东西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用土膝根泄热的法子？”

        她这么说，玲珑却想到别处了，以为素馨是嫉妒如初看重自己，进口的汤药都要自己这个陪嫁丫鬟料理，有些得意地说：“那是姑姑以前没遇着我们娘娘这样有才的人，以前老爷在世的时候，遇到什么头疼脑热，都是问娘娘要的法子。”

        素馨见玲珑完全不会意，也懒得解释，想了又想，转身走了出去。

        太医院的顾太医见素馨折返，好生赔笑道：“素姑姑有东西落下了？”

        素馨在宫里呆了八年，事无巨细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顾太医，刚才奴婢拿的土膝根真的是泄热的吗？”

        “土膝根能泄热的确不错，但一般很少有人会用到这个法子，倒是有人会在土膝根上抹上麝香，用纱布捆住，煎汤服下，是以落胎……”

        听到最后两个字，素馨不由想到最近如初不爱吃喝，时常呕吐的症状，的脸刷的一下变白，一颗心瞬间揪起来，慌慌张张地攥着顾太医的衣袖：“请立刻禀告皇上，说皇贵妃大事不好了。”说完拔腿就跑。

        素馨的身子飞奔在在行宫，从太医府到“芝径云堤”要穿过花园，再经过长长地一道堤，她顾不得日头照在身上，唯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芝径云堤”的太监宫女见她跑得气喘吁吁，都去搀扶她：“素姑姑……”

        素馨口干舌燥，气血上涌，猛地推开众人朝如初的寝殿跑去。

        “娘娘……娘娘不要……”

        素馨跑进去的时候，玲珑正跪在地上吹汤水。

        热气腾腾地汤水在素馨看来是如此提心吊胆，她走过去一把将玲珑手里的碗推倒，“咣当”一声，碗落地而碎。

        玲珑吓了一跳：“素姑姑，你这是做什么？”

        素馨浑身都是汗，此刻冷厉地瞪着玲珑：“你身为娘娘的陪嫁丫鬟，不明所以就敢给娘娘煎汤药，是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幸好我及时赶回来，若是让娘娘喝下这碗汤药，没有了龙种看皇上怎么处置你！”

        她对着躺在榻子里的如初跪下来：“娘娘恕罪，身为皇贵妃身边的掌事姑姑奴婢自知失策，没有妥善照顾好娘娘，但求娘娘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皇上疼爱的份上，保重凤体，万不要任意而为。”

        玲珑单纯，一时半会没听明白，指着地上的汤水：“什么意思？素姑姑的意思奴婢给汤药下毒？这分明是一碗白开水啊！”

        素馨刚刚悬下去的心又被提起来：“白开水？那娘娘命你煎的汤药呢？”

        “汤药？”见素馨深色骇然，玲珑吓得结结巴巴，“在姑姑进来之前，娘娘刚喝下……”

        一直躺在榻子里的如初这时捂着肚子开始绞痛，她缩成一团开始呻吟：“疼……”

        电光火石间，玲珑已然明白，一张脸白的跟什么似的，仿佛整个人都被抽走了气，她已经顾不得哭了，扑上去：“娘娘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素馨忙掀开如初的襦裙一看，只见殷红色的血渗出来，她头脑一热，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玲珑抡起来对着她就是一巴掌，“都是你干的好事！”

        皇帝在顾太医禀告后亦心惊，着着急急地赶过来。路上来的时候他大致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是自己疏忽了，她反应那么大，各种状况看都是怀孕的征兆，可是自己和她身边的人都被蒙过去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悄悄配土膝根呢？皇帝熟读医理，自然明白常人多用土膝根涂抹麝香落胎，她会不会……皇帝不敢想，一想到她可能会用这个法子落胎，皇帝只是心焦，脚步加快。

        沈六儿跟在后边，从来没见皇帝走地几乎要跑起来。可怜见的，大热天，连步撵都不乘，直奔去见皇贵妃。这份心意从来都是没有的。他刚才也听顾太医说了，心里猜到可能皇贵妃会做出什么极端的傻事，担心的不得了。

        等皇帝等人到了“芝径云堤”，里头是哭声哀嚎一片，他心里一沉，直接冲进去，随着“皇上驾到”，素馨哭着脸冲出来：“皇上留步，里头血债之地，皇上是身份尊贵万不能沾染不吉。”

        “滚开！”皇帝怒吼，“朕要亲自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谁都不告诉，为什么忍心杀害朕的骨肉！”

        见他气势汹汹，素馨一个人显然拉不住，沈六儿跟身边的人都齐齐上阵又是跪又是求：“皇上息怒，皇上保重圣躬。”

        顾太医一路随行，知道大势已去回天乏力，却也跪下来：“皇上，容下臣进去看看。”

        素馨见着救星一样，甚至异想天开地希望能把孩子救回来，忙请顾太医进去。

        如初疼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毫无生气，她见有人进来，微微睁开眼。

        顾太医见皇贵妃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心里一声叹息：造孽啊，多少人想要龙种盼都盼不来，唯独这位主儿要自己了断。

        “许如初，朕一心待你，想着你跟朕之间虽然隔着仇恨，但人心是肉做的，你可以不领朕的情，但是你忍心对肚子里的骨肉动手？你的心当真如此狠吗？”隔着屏风，皇帝的话一声一句传进来，“朕自问从小见过各种纷争算计，却没有见过像你这般连自己骨肉都算计的。”

        如初已经疼得说不出来，只是默默落泪。

        她不是不想留这个孩子，没有人不她更知道有一个孩子像她活在宫里会有多重要，只是她留不得。

        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初夜不清不楚，她不能遗留祸患。

        顾太医走出去跪在地上磕头：“皇上恕罪，皇贵妃失血过多，孩子保不住了。”

        皇帝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跄退后，沈六儿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他，看着皇帝盛怒与伤心，他看见都心酸：“皇上正值盛年，往后必然会有小皇子小公主缠绕膝下的。”

        皇帝站定身子，欣长的身姿看起来是那样高大威风，屏风上绣的是如意万字锦，在他看来是如此刺眼，“哗啦啦”的声音，他将连成排的屏风都推倒在地，如初微微睁开眼，看见他站在数十步之外，虽未走近，但她看到眼中的盛怒，是那样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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