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间,视线交错。
视线中,仿佛有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在交汇。
皇帝败下阵,假意笑道:“爱卿向来笃定,可需朕加派人手配合爱卿?”
“燕王由臣负责,不费一兵一马,擒到陛下面前,京城这边……”关肃峥扫了一眼邱放,请示皇帝:“臣无暇顾及,请陛下出手。”
不费一兵一马?
难不成,关肃峥此次回来,只身回京,未携兵马?
一丝喜悦,攀上皇帝心头,大笑道:“邱放,京城治安交给你,决不能让中城指挥使逃脱!”
邱放跪地领命:“臣严密监视中城指挥使,绝不让贼子搅乱京城!”
“都退下吧。”皇帝大手一挥,驱散众人。
关肃峥领头,头一个跪安,等也不等皇帝反应,跪完安,起身就走,完全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皇帝气馁,对太子和邱放摆手,一字不言。
等众人都踏出内殿,皇帝才悠悠松口气。
定远将军,逼人太甚。
这些年,他最后悔的事,就是提拔寒门。
他以寒门对抗世家,却不曾想,关肃峥是另一个世家。
他比世家还要狂妄!
年纪轻轻,屡获战功,一人独掌临西王的三十万兵马。
密探来报,临西王暴毙。
足下三子,长子战死沙场,次子被柔然囚杀,未足岁的幼子夭折。
临西王的死,当真与他无关么?
“陛下,传信的宦官回报,定远将军未居将军府。”
皇帝冷眼射向冯内侍,万分惊骇。
未居将军府?
莫非,他在宫中落脚?
难怪,他腿脚那么快!来得那般快!
“速去!派人盯着他!”一言毕,血咳出。
“陛下,陛下!”冯内侍拖住皇帝脊背,他咳出鲜血后,不知是气,还是痰液,淤在喉咙。
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转而青紫。
冯内侍一只手急命地给皇帝拍背,一只手探在他身前,捋胸口,“陛下,您要撑住,撑住……来人,传太医!”
尖细的嗓子一嚎,嚎叫声落,皇帝剧咳,好一阵咳,连血带痰,黏津津的,一股脑儿全咳了出来。
眼泪与鼻涕,混合而下,狼狈至极。
冯内侍抬起袖子,替皇帝拭面,皇帝攥住他的胳膊,压了下去。
“朕……无用。”
皇帝垂下头,萎靡道:“出去吧,让朕……静静。”
冯内侍蹑手蹑脚离开内殿,临出殿前,他听见殿内传来一阵细微的泣声。
他关上殿门,驱散侍卫,独自一人站在十步之外,替皇帝守门。
月光皎洁,洒在巍峨的宫殿上,冯内侍心中一阵阵寒意,沿着脊背一路攀爬,攀上心口,攀上心头,没过口鼻,遮住眉目,蹿至头顶。
皇帝的哭,给他带来震撼。
定远将军的狂傲,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也是太子的一根刺。
从前,冯内侍不这么以为。
定远将军再狂,也只是皇帝的臣子,父子连心,贼子可除。
三年前,静安寺老丈曾言:皇朝更迭,皇位易主;七珠连线,天将大乱……
皇帝大怒,连夜命钦天监卜卦,卦象所言,与静安寺老丈,无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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