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裴仪似回到那日，那夜，那间草房里。月色柔和，透过破裂的门，照在屋内，微弱的光映在关肃峥的面庞上。

        她跪坐在地，握住他的手，轻颤道：“将军，我可以……收回，在静安寺对您说的话吗？”

        耳边突然响起关肃峥的声音，把她从遥远的三年前，拉回到现在。

        “事关拙荆，本王须得查个明白，请殿下知会您的外祖父，必要时配合本王调查。”

        关肃峥静静地打量太子，他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面上快速闪过一丝细不可察的慌乱。

        那次绑架，是太子一手策划，苍明着手实施。

        虽说绑架裴仪的草莽已经被关肃峥除掉了，但是他仍然不放心，万一是关肃峥做的假象怎么办？

        好在皇帝开口，他背对几人，说：“朕回京后拟诏，魏国公年岁大了，爱卿无事不宜叨扰。”

        裴仪听懂了皇帝的话，他是以王妃之位，与关肃峥做交易。

        许裴仪王妃，让关肃峥不要调查绑架案，不宜牵扯魏国公，甚至是魏国公身后的太子。

        关肃峥当然也能听懂，他直视太子，嘴上应皇帝的话：“有陛下口谕，臣便放心了，殿下也可放心。”

        关肃峥没有看到皇帝握紧的拳头，目光如火，似要将人吞噬。

        冯内侍看了害怕，忍不住劝解：“陛下，当心……”

        皇帝从齿缝里逼出两个字：“跪安。”

        “是，臣等告退。”关肃峥冲太子笑了笑，牵着裴仪的手，躬身退出皇帐。

        ‘闲人’前脚退出皇帐，皇帝后脚推开冯内侍，抄起案几上的茶盏砸向太子。

        太子陷在方才的情绪里，还没有回过神，‘哐当’一声，茶盏落在脚边，吓得太子跪地求饶：“父皇，儿臣……”

        “蠢货！谁叫你对裴仪下手！”皇帝狂飙，肆无忌惮地发火：“朕说过，不可轻举妄动，你为什么不听？”

        “当时没有静安寺的事，儿臣不知道他有谋篡之心，儿臣听闻……”

        皇帝脸上布了一层阴云，冯内侍忙出口劝太子：“殿下慎言。”

        太子反应过来，自己不经意脱口说出谋篡的话，悄悄打量皇帝的神色，见其黑脸，忙又叩首求饶：“儿臣知罪。”

        皇帝手撑案几，本想一掌掀翻，奈何头疼，深感眩晕，不仅没能掀翻案几，竟还晃晃悠悠跌在蒲团上。

        冯内侍拥上前，一只手揽过对策的腰，牢牢托住皇帝，言辞恳请道：“陛下，玉体要紧，切勿动气！”

        太子从下一路跪爬到台上，伏在皇帝身边，大颗大颗的泪从脸上滑下，哭道：“父皇，保重龙体，儿子求您了……”

        皇帝睁开困顿的双眼，抚摸太子的鬓间发，怜爱道：“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你……记住，朕的江山，朕的天下，只能姓萧。朕临走前，会替你除掉心头大患。你不要……轻举妄动。”

        “是，儿臣明白。”太子一面说，一面涕泪：“儿臣谨遵父皇的话，不会轻举妄动。”

        “跪安吧。”皇帝长长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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