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工人们又开始忙碌了。

        自奋强家具厂的组合家具摆上人民商场的家具展示厅后，一个月内就收到了80多套家具订单，加上展览馆和服装中心商场接到的订单，竟然订单一下子激增到了200多套。以现在奋强家具厂的生产能力，这些家具够他们家具厂加班加点生产三个月的了。

        为了保质保量地完成签订的订单合同，华奋强与人民商场玩具部经理沟通，要求他们一个月最多接受50套家具预定，他需要平衡其他商场的订货单，可人民商场经理不听他的，继续订货，反而要求他缩减其他商场的订货量，甚至建议奋强考虑今后只接受他们人民商场的独家订货，把其他商场的货品撤柜。奋强当然不能全听他们的，所以，现阶段扩大家具的生产量已成了他当务之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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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杨秀芸的帮助，华奋强可说是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为了保证订货合同任务的完成，奋强又扩招了五个小组的工人来生产组合家具，如此一来，他工厂的工人已经达到了60多人。300多平方米的家具生产车间，展开生产后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他只得将他临时居住的那栋小屋改为车间，自己搬到郭刚家里去住了。那栋房子腾出来之后，可以安排两个组生产家具。随着这批扩招，他的组合家具一个月可以达到接近100套的生产量，加上捷克式家具的生产每月为20套，总共为120套。这样一下，奋强家具厂的生产规模在当时的CD市可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不过，让华奋强没有一开始意识到的问题随着扩张逐一出现，带来的了不少矛盾和困难。第一是几十号人的吃饭问题，原来他临时搭建在院外的简易食堂已经无法满足要求了，幸好还有空地可以延伸，他找人扩建了食堂，增加了炊事员，解决了这个问题。

        更为头疼的是，各个家具生产组是从不同渠道招收而来的，生产水平良莠不齐，各自为阵，往往为了抢得好的原材料，争得不可开交。此外，各生产小组为了竞争、赶工期，多挣钱，常常不节约用料，造成了原材料浪费现象十分严重。每套家具生产所需的用料，奋强也只能大概估算，对造成的浪费他拿不出好的办法解决，只能暂时维持现状。

        工厂没有招聘采购，华奋强又当厂长又当采购，光原材料购买就把奋强搞得手忙脚乱，确实很难抽出时间来管理工厂了。

        初次创业，奋强没有经验，他没有认真地根据各小组的生产特长，有计划地把各小组组合起来，安排各组分段生产，让各小组之间相互配合，共同完成生产任务。他只是简单地把各小组定为一个生产单位，一股脑地给各小组下达生产任务，让各小组为单位各干各的，质量由各小组组长一包到底，哪个小组做得东西出了问题，就找谁负责。他自认为这样干，产品质量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可是，家具厂的生产靠各组的组长负责，以每个小组为一个生产单元，产生的不良后果是——各小组间没有联系，每套家具从下料到成品都在一个小组里完成，由此产生了各组为阵的局面。大家都为自己的生产任务抢工期，抢原材料，结果，整个工厂乱成了一锅粥。原材料天天进，却天天都有小组喊停工待料，等米下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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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捷克式家具生产小组组长陈勇到奋强的临时住处，郭刚的家门口嚷着要见华厂长，诉苦没有原料的难。

        华奋强实在感到有些心累了……昨天光跑材料，就把他折腾够呛，由于贴面缺货，他跑了好多地方，好不容易把300张贴面购进厂里，晚上还跑去解决顾客投诉，折腾到大半夜。可这一大早的，陈勇又喊缺货了……

        奋强睁开他那困乏的眼睛，从床上起身，陈勇已经站在床边了，他对奋强嚷着：

        “我们组没有贴面啦！现在停工待料，大家已经在休息着，没事干了！”

        “怎么会这样？”奋强打着哈欠，仍显困乏地问道。

        陈师傅接着说：“我们做的三套家具已经做好成型，就剩下贴面最后一道工序了。由于昨天贴面进货回来，我们抢晚了一步，贴面一下子不够用了。华厂长啊，事实上，就差这两、三张贴面，我们就可以全部完工，今早就可以送货了。可是，昨天晚上，我们看着别的组有贴面想借两张，他们就是不肯借给我们，我们只能干瞪眼，只好停工待料休息了。其实，昨晚我就到你的住处来找过你，可不知道你跑哪里去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管理松散的厂长呢！”

        奋强见陈师傅那么着急的样子，忙安抚说：“昨晚我忙进料就忙了一天，晚上跟刚娃到一个顾客家去解决家具的质量问题了，好不容易说服对方不把家具拖回来了，赔了对方一点经济损失。贴面不够你可以找其他组要嘛，有的组的贴面有多，他们可以分几张给你不就完啦。这么小的事，我相信你肯定能搞定，完全用不着来找我解决。”奋强脑中的瞌睡虫还未驱走，他真的很想再休息一下。

        “小事？如果能够解决我就不找你了！”陈师傅嘟囔着，他见奋强仍然懒懒地躺在床上不想起来，他生气地高声嚷起来了，“华厂长，这活我们没法干了，你把工资给我结了，我们把最后这三套家具做完之后，不在这里干了！”

        一听这样的狠话都放出来了，奋强只好下床，穿好衣服，拖着疲乏的身子陪同陈师傅一道去车间解决几张贴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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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陈师傅所说的，许多组把贴面囤积起来，根本不想拿出来，一过问就说马上要用。

        两人来到一个制作组合家具的小组前，他们的组合家具刚刚搭架子，一看工序至少要三天之后才用得上贴面，组长看在华厂长亲自出面要料，只好拿了三张贴面出来，总算解了陈师傅小组的燃眉之急。

        贴面的事情刚刚解决，华奋强正想转身回去洗过脸，打理一下个人卫生，这时生产组合家具的赵师傅走了过来。这个赵师傅叫赵志和，木工手艺在厂里应该排第一，做的家具从未出现质量问题，他喜欢埋头做事，很少与人交谈。他见奋强刚到厂里又要走，就高声叫道：

        “华厂长你别走！我有事找你！”

        华厂长停下了脚步，他问：“什么事？”

        只见赵师傅神神秘秘地小声对厂长说：“我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再说。”

        “走吧，我们边走边谈，行吗？”奋强拍着赵师傅的肩膀说道。

        “行。”赵师傅点头答应。

        两人出了工厂大门，朝奋强的住处方向走，赵师傅见四下没人，才对厂长说：

        “华厂长，你请的门卫一点也不负责。”

        奋强不解地问：“他不是守得好好的吗？”

        赵师傅问：“你没发现他经常夜晚不在工厂里守厂，一个人跑出去吗？”

        奋强思考了一下：“我确实发现了几次，可陈师傅的李徒弟说，他是去上厕所了。”

        “这守门的与陈师傅是一伙的！”赵师傅告诉厂长，“趁你不在时，陈勇他们常常对外加工一些东西，偷偷拿出去卖。这守门的李东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根本不管。”

        “哦？”奋强立刻陷入了若有所思，他非常感激赵师傅为他提供这些情况，“赵师傅，谢谢你了。”

        赵师傅继续问：“你知道守门的李师傅晚上到哪里去了？”

        奋强摇了摇头。

        “他是出去打麻将去了。”赵师傅告诉他，“他欠了人家不少赌债，债主都有找上门来，我就是因为这样才知道的。好像后来是陈师傅为他做了几样小家具，帮他还了债。那件家具的材料全是拿你厂里的原料做的。厂长，你可要小心堤防他们。”

        两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刚娃家的大院门口，赵师傅把他要说的话说完之后，他不想进屋去了，奋强站在门口说：“赵师傅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你今天对我说的最好不要外传，这事情如何解决容我调查了解之后再说。”

        赵师傅点点头，随之挥手告辞了。

        奋强看着赵师傅的背影，内心叹了一口气，心想：【难道我做好事，想帮李东伟一把……却帮错了人？我岂不成了现实版的东郭先生了。】

        在奋强的印象里，赵师傅从来不在人面前说短道长的。要是连赵师傅都看不下去了，亲自出面来告诉他李东伟的恶习，可见这个李东伟所干的好事可不止这一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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