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倒影着云影日光,一只受伤很重的硕大飞蚁,惶急的煽动着艳红的透明双翼,想要飞离水面。
那时的风寂翩然掠过,将飞蚁接在手心,细心的为它施法疗伤,还将自己的血和灵力贯注它体内,轻声道:“小蚂蚁,我赐予你一些简单的护身能量,你以后警醒一点,不要再受伤了。”
飞蚁在他掌心里乖顺的点头,等他和流水沙都走了,它便一直依依不舍的跟随着,不愿意离去。
它跟着他们,日夜不离左右,遇到危险状况时,它总是被他小心的收进衣袖,护它安全无虞。
流水沙忍不住笑着调侃:“寂,你对这小东西太好了,人家要吃醋。”
“傻丫头,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畜生而已,你吃的哪门子醋啊?”
在一次激烈搏杀中,风寂使出了来自自己世界中异世森林的魑魅蛊,那些魑魅蛊消灭掉所有魔兽时,还留存不少。
流水沙劝道:“寂,把这些剩余的魑魅蛊清杀干净吧,它们一直以你的神识和血肉为生,已经具有一定的灵力和自我意识,留它们活着,恐怕会有后患。”
“也是,这魑魅蛊是最邪恶的东西,绝不能让它们具备智慧。”
他正待举剑灭了它们,无奈那些寸许高的魑魅蛊都可怜巴巴的跪伏地上,一个劲的叩头求饶,那一双双无辜而惶恐的眼神,似乎在说,主人,饶了我们吧,看在我们为你忠心耿耿灭敌无数次的份上,留我们一条小命吧,请主人可怜可怜我们……
看着它们那宛如人类的神态举止,无法形诸于语言却又怎么都不甘心枉死的卑微可怜样子,他竟然生出几分恻隐之心,长叹一声,终究是饶过了它们。那些魑魅蛊慌忙逃窜,一个个没入密林深处。
半月后,他们随着一起前来遐荒猎取魔兽内丹的神魔少年们离开,始终追随着他俩的那只小飞蚁,才不得不停止追逐,目送他们远去。
看着飞蚁恋恋不舍的样子,他含笑回头,道:“你回去吧,五百年后,我还会再来遐荒,以后千万小心,保护好自己。”
那飞蚁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变得更加孤僻,但是每天都很勤奋的修炼着。
它一遍遍的模仿记忆中他的言谈举止,和短短十几天中他教给他的东西,它尝试着说话,把食物做成熟食,在地面上学着画画写字,并且一点点向人类的模样修行。
因为它身份尊贵,别的飞蚁也好奇的模仿它,几百年后,居然都有了一点人类的外形和生活习性。
可惜,等风寂和流水沙五百年后再来时,已经修炼出七分人类模样的那只飞蚁,在一次猎杀魔兽时,为了救护风寂,被魔兽一爪拍死。
有感于它的情谊,他不惜将自己修炼多年的内丹送给它,使它起死回生。而他自己,丧失法力,回到自己的世界没多久,便在一次与神界高手的交手中死去。
他一死,流水沙也自杀相随,一起堕入轮回。五百年后,他俩重新修炼出不俗的法力,再次随着众多神魔界的少年高手们参加遐荒盛会,又遇到了那一直默默等着他的飞蚁。
就这样,每一次的五百年遐荒大会,他俩都会来参与,而那只渐渐修炼成完美人形的飞蚁,总是会想方设法找到他,追随在他身边,直到他离开。
飞蚁的法力越来越高强,容颜也越来越妖冶绝艳,可惜,他的一腔情思无法倾诉,只能暗恋着。它甚至都不敢流露出来自己的一丝半点情愫,怕被他俩察觉,连最起码的交情都没有。
因为风寂和流水沙的感情,几千年来始终坚贞不渝,就算那飞蚁是个女子,它也不可能打动风寂的心,何况它是男性?
几千年的时光恍然过去,它一直小心翼翼的掩藏着自己的心思,但是,最终它没能继续忍下去,当两千年前已经修炼到尽善尽美的它,忍不住向风寂表白时,把风寂和流水沙都吓得够呛,当即就与它翻脸,画地绝交。
后来,风寂每次再出现于遐荒,那只飞蚁都不敢再直接现身跟随他俩,只暗中亦步亦趋的跟着。那时,他早就已经完全修炼成人,不管是智商还是习性。
他不离不弃的暗中追随,风寂都察觉得到,但是甩不掉他,就懒得再费心思管他跟与不跟。
飞蚁的法力,在几千年的蚀骨相思和疯狂修炼中,达到无人可及的巅峰,可是他和风寂的关系,却恶化冷淡到形同陌路。
流水沙讨厌飞蚁的存在,风寂厌恨飞蚁的畸恋,他俩都再也不想与这个曾经可以互相付出生命的朋友有任何瓜葛。
与此同时,当初的魑魅蛊不断繁衍壮大演化,逐渐进化成禀赋过人的智慧生命,体型也一再扩大强壮,最后,形成魑魅族,建立和飞蚁并立的国家。
到了魑魅族最昌盛的瞑帝时代,那位万古罕有的杰出帝王,召集所有法师,动用一切能量,造出浩渺双镜,以祭奠最初饶过他们不死,最终形成魑魅国的雀魔风寂。
当风寂和流水沙见到这神奇美丽的镜子时,将自己的法力加持在上面,终于使得浩渺镜拥有了不可思议的神奇功用。
五百年前,魑魅族的少主磊,在出去冒险时,和同样来猎取魔兽内丹的风寂和流水沙相遇。
单纯热情的少年,和温柔倔烈的风寂生死与共中,惺惺相惜,结为金兰之交。
那飞蚁嫉恨万分,却又一筹莫展,暗中艳羡的看着他和磊的所有相处细节。
他的骄傲,不容许他放低姿态乞求什么。他只能寄期望于下一次五百年。
可是他没想到,那个魑魅少主,居然会不顾一切的追随着风寂去了外面的世界。
他更没有想到,有万年情缘的流水沙和风寂,竟然堕入轮回,并且在轮回中成为母子。
风寂默然注视着那逐渐归于混沌的镜面,久久无言。
蚁皇痴痴的将目光转向他,淡淡笑道:“寂,七千年前你将内丹赠与我,救了我一命,而今,我将它送还给你。你我从此两不相欠,再不相忆,这一切,终是一场梦,一场空。不过,虽然只是一场梦,也很好,胜过没有。”
风寂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蚁皇道:“飞蚁魑魅,源起于你,终于到了该终结的时候。如果你觉得难消恨意,我可以毁了这所有恶心人的族类,然后由你亲手了结我,死于你手,我觉得正是最圆满的结局。”
“我们只是做朋友,像最初那样不好么?”风寂终于说了句话。
蚁皇大概没有想到他会不再计较溪边逼迫亲热的一幕,有些愕然,但是很快,他的惊喜就又化作失望,淡淡道:“你能依旧当我是朋友,实在超乎我的预料。可是,我想要的,并不仅仅是这样。只有我死,才能解除这烦恼的根源,还你清净。”
“湮月……”风寂欲言又止,最终神色冷然的道:“随便你,我只能视你为朋友,这已经是底限。”
“湮月?寂,你肯叫我的名字了?”蚁皇的声音微微发抖,泫然欲泣:“你可还记得,这名字还是最初认识的时候,你给我取得呢。”
“我给你取的?”风寂茫然:“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你忘了吗,在你用内丹救活我时,我向你索要一个名字,希望你能叫我,记住我。当时正坐在河边赏月,可惜飘过来一大片云絮遮住了月光,所以你顺口给我取了湮月这个名字。”
风寂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小影暗自思忖,是不是他想起了流水沙?在风回山中,她偷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流水沙的名字,也是风寂给她取的。
真是天意弄人,她不禁暗自感叹,这两个名字都是他给取的,一个成为了他的母亲,一个偏偏是男儿身。
他和她都对他情深不渝,可他俩都已经不该再痴缠着他。
蚁皇是否心伤,他也许无动于衷,可流水沙是他曾经相恋相伴万年的情侣,他情何以堪?
小影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和云落天,云落天也曾经给她、莫横、还有灵畅取了名字。
他们会不会影响她和云落天的感情呢?她仔细分析。
分析的结果是,还好,莫横是个男性螃蟹,而且和云落天毫无牵连。灵畅性别未定,还没有对谁产生感情呢。
云落天见她微微垂头出神,忍不住微笑问她:“小影,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
“哪有啊,我才没有那么傻,反正没人可以抢走你。”小影靠在他怀里,有些嘴硬的不愿意承认自己多心多虑。
风磊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他的目光,使影心里有些不自在。他现在看她的眼神,是越来越沉默了,脸上单纯的喜怒一点点在减少。
她给他造成困扰了吗?该如何是好?
自己真是该死,原本是想给他最单纯的友情,陪他消除孤独,可是怎么演变成这样了呢?
她懊恼的狠狠敲了几下自己脑袋,低声咒骂该死。
云落天轻轻揉揉她的脑袋,不解的问:“又怎么了?你不觉得痛吗,敲得那么用力?”
“不痛啊,只是很心烦。”
“好好的你敲自己脑袋干嘛?”风磊也忍不住看过来:“姐,你没事吧?”
“没有,没有,我觉得很对不起你,风磊。”
“切,神经病又犯了。”他没好气的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对不起我了啊,真是脑子有毛病,再胡思乱想,小心我揍你。”
“你真会打我吗,那你千万别太用力,我怕疼。”
“白痴,我打你干嘛啊?就算要我死,我也不想动你一根指头,笨蛋。”风磊有些受不了的白了天一眼,懒得再搭理她。
看他情绪稍微好转了一点,小影哦了一声,决定不计较他的出言不逊。
“寂,以后你会记得我吗?”蚁皇问:“等你下次再来遐荒,飞蚁和魑魅都将成为历史,我不能再等你出现了。你可会记得我?”
风寂冷冷道:“不想让我忘记有你这么个人,你就去遐荒之外的世界吧。你待在这遐荒,永远一副男儿身,要我记得你什么?你又并不乐意只与我做朋友。”
“我宁愿永远如此,不忘初心,也不想经历外面世界莫测的变数。”蚁皇固执的道:“你和流水沙那样坚贞不变的万年情缘,尚且抵不过天意捉弄,我湮月还能有什么好的收场?”
听他提到流水沙,神情已经稍有缓和的风寂,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甩开蚁皇始终紧握不放的手,独自缓步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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