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提起我爹!”沈韫安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提起沈明远,尤其是顾谢桥这样的人,一对眼睛似乎能够看透世情,也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和计谋。他有时候觉得,也许自己杀死父亲的那一晚,目睹的人除了沈宝珠,还有顾谢桥。不然,他怎么就会那样决绝地表示对自己失去了信任,还斩钉截铁地要求他签下跟顾泽芝的离婚书呢?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你怕了。”顾谢桥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沈韫安,他面前的沈韫安,跟那个第一次见面时候诚恳地请求自己将女儿嫁给他的青年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了。他曾经风度翩翩、英姿飒爽,可是现在,整个人都像时刻处在疯癫的状态,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精神崩溃了。
“我才不怕!”沈韫安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害怕的,他将头大幅度地扭到一边去,拒绝去看顾谢桥的眼睛,“你现在已经不再是我岳父了,别想教训我!”
他还是一个小孩子,顾谢桥悲哀地发现。他闭了闭眼睛,放弃了继续劝说沈韫安的打算。也许这就是命了,他心里默默地想,是他的命,是清池的命,是沈韫安的命,也是锦平的命……
远远地看到徐国军营帐外吊起一颗头颅的时候,顾泽芝才知道,原来有的事情她根本无力躲避。顾谢桥前一世怎么样死,这一世还是怎么样死。顾泽芝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自己要死后重生?为什么自己要重头来过?她不仅没有扭转这糟糕的局势,反而让自己的父亲遭受两次斩首之痛和羞辱。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们!”顾泽芝好像困兽一样在营帐里不断地转圈,嘴里念念有词,没人拿她有办法,顾苍离亲自带兵抵挡徐国军如同洪水一般袭击的攻势,韩谨言和顾凌波照顾伤病已经分身乏术,薛缜也常常不在大营里,只有绿云和黄妈陪着她,一边提心吊胆地劝说,一边无奈茫然地啼哭。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们!”顾泽芝的生命里如今已经没有白天和夜晚的差别了,她不困也不饿,甚至水都不喝几口,每天都是重复一样的行为。她迅速地消瘦了下来,一向注重的外表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身上的杏色短袄已经跟土地一个颜色了,却不让绿云帮她换洗。
她的头发散乱,脸上的灰尘也不许绿云帮她擦干净,瘦得双颊都凹陷了下去,只有一对眼睛如同野地磷火一般灼灼发亮,照得人无端端地害怕起来。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们!”她蹲在地上,又一次喃喃低语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回应。
“好,我陪你去杀了他,杀了他们。”薛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蹲在这儿看了顾泽芝多久。顾泽芝茫然地抬起头,她已经看不见薛缜的疲惫和眼中深深的怜惜了,她只是很雀跃地握住了他的手,“好!什么时候?”
薛缜摸了摸她的手,她一直以来软绵温暖的手,已经变得枯瘦干瘪。薛缜从她的指节摸到她的手背,“今晚。”他说。
薛缜没有食言,就在当晚,他单枪匹马地带着顾泽芝潜进了徐国军的大营。顾泽芝一路上都懵懵懂懂的,她想哭,可是她不敢哭。薛缜将她紧紧地搂在胸前,她的脸贴在他胸膛上,他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稳定而扎实地跳动着,震得她半边脸都微微发麻。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牢牢地环住了薛缜的腰。薛缜的身子似乎顿了顿,可随即便半搂半抱地带着她在徐国军营帐之间穿梭飞奔,“我们去哪儿?”顾泽芝惊惶地问道。
“去带你爹回家。”薛缜回答得简明扼要,顾泽芝却鼻子一酸,流下了泪来。
顾谢桥的尸体,被安置在他做俘虏时的那间营帐里。薛缜好像脑后也长了眼睛,一路都是畅通无阻,直到踏进了目标里的营帐。
许盈袖正跪在顾谢桥的尸体旁边,用一块洁白的帕子,沾上水替顾谢桥擦拭他的断颈。顾泽芝从薛缜怀里轻轻地挣脱出来,慢慢地向着父亲的尸体走了过去。而许盈袖也许是太过专心,竟然直到顾泽芝来到她身边,才猛然意识到。
她一扭头,“谁……”话音还没落,就被顾泽芝用匕首割断了喉咙。
她的血飚得老高,溅在顾泽芝的脸上,她倒下的时候还没断气,可大量的血积聚在她气管里,让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她徒劳地捂着喉咙,痉挛了几下,就睁着眼睛死去了。
薛缜好像没看见她一样,走过来将顾谢桥没有头的尸体背在自己背上,一手揽住顾泽芝,大步流星地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声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响,整个大营都点起了火把,顾泽芝的手被薛缜死死地拽着,直到这个时候,才嚎啕大哭了起来……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