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经年，顾泽芝与涂芳凝这一对原先的妯娌再度相会，两人都是百感交集。

        “如今我再称你‘大嫂’也不相宜了，就叫你一声姐姐吧！”顾谢桥惨死，好像一个晴天霹雳，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打击的顾泽芝几乎失去了生命的力量。她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一味消瘦，也不过是半个月前才慢慢恢复了精神，如今只穿着一件莲青色的棉袍子，一张脸完全消去了曾经的丰腴圆润，下颌骨都尖尖地显了出来。

        她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握着涂芳凝手的双手泛着凉意，声音都低沉了几分。涂芳凝鼻子一酸，强自按捺了泪意，轻轻地点了点头，“妹妹也要保重自己才是。”

        顾泽芝抬起眼睛打量她，只见她容色还是一样美貌，可眉梢眼角悄悄爬上的细密纹路却出卖了她。两个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到底是苦涩惆怅，还是再度重逢的庆幸，倒有些难以分辨了。

        “哟，这不是我们玥姐儿，都长得这么大了！”沈玥静悄悄地站在涂芳凝脚边，跟被顾泽芝送上马车时候的模样已经大相径庭，她身上穿着一套姜黄色的袄裙，外头系着天蓝色的兔毛小披风，脖子上挂着个黄金嵌宝的长命锁，一张脸孔玉白、五官清秀可爱，眉眼有八分像涂芳凝，鼻子倒是沈韫严一般的挺直管笔，一头细软茸发结成双鬟，颇有几分小淑女的风致了。

        沈玥人虽小，礼却行得像模像样，“见过顾家姨姨，姨姨安好。”

        顾泽芝蹲下了身子，将她搂在怀里，“玥姐儿真懂事，个头儿也高，以后必然出息。”

        “姨姨，阿灼在这儿么？”沈玥离开锦平的时候还小，以前的事儿都记得模模糊糊的，可偏偏不忘的，就是自己幼年时候的玩伴、比她大着两岁的薛灼。

        “谁念叨我呢？”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带着笑意的清脆童声在门边响了起来，薛灼笑嘻嘻地跨过了门槛，“哎呀，哪里长大了，不还是个小丫头么！”

        “快叫人！怎么跟个破落户儿一样！”顾泽芝如今看到薛灼就脑门子生疼，她又长了几岁，不仅没有收心，反而变得愈加顽皮。

        “大表嫂！”好在薛灼虽然活泼，教养还是不差的，大大方方地屈膝给涂芳凝行了个礼。涂芳凝定睛看她，只见面前人早不是在锦平沈家时候那个花团锦簇却哭哭啼啼的小女童了，她剪短了头发，显得益发俏丽精神，穿着紧绷绷的马裤和小皮靴，倒像个伶俐的小子模样。

        她掩着唇笑了起来，“阿灼倒变得瞧不出来了。”

        薛灼眼睛亮盈盈的，望着顾泽芝一笑，“都是我娘给我打扮的！”

        “别瞎叫！”顾泽芝大窘，脸红得几乎要滴血了，想要拍薛灼一下，到底舍不得，只是伸出食指，轻轻地点了点她脑袋，声音却越来越低下去了，“说了多少次，你这个孩子就是不听我的话，娘是不能瞎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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