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返校了，带着绘制中草药图像的任务。

        大家都知道张英请假回家是因为外祖母去世，现在看到张英，纷纷上前致哀。张英哭笑不得，只能生受——她没心情把那摊子污糟事摊到大庭广众之下。

        没想到，又引起了另一则流言。

        不管走到哪里，张英总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不过张英也没多想。她跟前世那个死鬼男人是两个极端。每次听到别人叨咕，男人总觉得别人是在说他，从而紧张不安，甚至想去找人说理。而张英则是，只要你不拍着我肩膀告诉她，这件事与你有关，她就当不知道。

        张英结婚后刚开始计划生育，生了林铃。婆婆不愿意林家“绝后”，逼着她把林铃扔了再生一个。张英没同意，但是林涛每次出门，都恍惚觉得别人在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是绝户。

        后来政策放开，头胎女儿的，可以再生一个。林涛激动的不行，一雪前耻的机会就在眼前。但是张英看到这疯魔的一家子，怕林铃回头要被挤到沟里去，没答应。最后两口子离婚收场。

        林涛再婚后一鼓作气，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刚开始看到张英，那头昂的高高的。

        不过林铃一路读到博士，两个双胞胎儿子念到18岁小学没毕业，林涛又觉得别人在对他指指点点，早逝估计多半是自己气自己。

        张英就这么顶着大家异样的眼光过了一个月，该上课上课，该做实验做实验。

        别人也开始佩服张英这八风不动了。

        直到有一天，赵晴芳忍不住问她：“张英，学校里传的话你知道不？”

        “啥话？”张英头也没抬。

        “就……有人说你不孝，外婆死了都不带孝的。”

        张英瞠目结舌。还有人关注这个的？本地倒是确实有带孝的说法。

        父母辈没了，需要头戴白花。祖父母辈没了，需要戴黑袖章。

        可是！李洪氏的死讯是假的呀！也就没人会准备这些东西。

        总不能为了演戏演全套，自己去找一套来带上吧？

        那张英还怕冥冥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事，回头把她爷爷和后奶奶给妨了。

        张英就解释：“披麻戴孝那是旧社会的旧风俗，咱们新中国，禁止封建残余。”

        “哦，原来是这样啊。”赵晴芳若有所思的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帮张英辟谣去了。

        张英被打破了做实验的心境，干脆收拾收拾回宿舍了。

        都什么人啊，十几岁小姑娘，天天盯着别人家破事。

        张家岔村最讨厌的瘪嘴婆都不这样！

        还没到宿舍门口，就听见苏月香高亢的声音：“她放屁！

        什么封建残余啊！明明就是不孝！

        就算是带孝是封建残余，要破除，那谁家外婆死了，她还高高兴兴的啊？也不耽误吃，也不耽误喝，上课做实验都精精神神的？”

        张英一听就笑了。

        砰，张英一脚踹开门。

        宿舍其他人立马变得跟鹌鹑似的，连大放厥词的苏月香都开始支支吾吾。

        苏月香输人不输阵，被张英的戾气吓的腿都抖了，还要嘀咕，说她外婆死的时候，她才五岁，哭晕过去四次。张英眼泪都不掉一滴，狠心，不孝。

        张英怼回去：“有没有可能你外婆就是被你孝死的？”

        苏月香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反正外婆死了跟没这回事似的，肯定是不孝。”

        张英大笑：“没错，我外婆没了我没有茶饭不思是我不孝，那我把你一起填坑里埋了就孝了呗？

        到时候给你身上挂个红条幅，外孙女敬献童女一名？

        要不为了我的孝心，你牺牲一下？光叫别人牺牲算什么啊？

        你要是敢填坑里，我就敢去坟旁搭草庐守孝三年，顺便把你那份也算进去。”

        苏月香不说话了。

        张英的话像是荒诞不经，但是，张英的眼神阴狠里透着认真。

        张英把书放下，去盥洗室洗漱了。

        张英背后，一片抽气声。

        “张英是山里人，听说山里以前出土匪……”

        “那边以前是流放之地，保不齐就是那个穷凶极恶罪犯的后代……”

        “不敢惹不敢惹。”

        “不惹就对了。人张英眼皮子都没搭过你一下，你天天造谣她。”

        “你也就是现在站出来说话，前面我们议论的时候，你听的也挺来劲。”

        等到张英洗漱完回来，宿舍就像按下了静音键，一下子鸦雀无声。

        啧，这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脸皮可真……

        张英倒下就睡着了。

        回到十几岁，最好的就是睡眠了。张英很享受这种倒头就睡的感觉。

        整个宿舍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洗漱，安安静静的睡觉，宿舍舍友素质瞬间拉满。

        第二天张英神清气爽出门，留下一宿舍的人互相使眼色。

        谣言传的快，灭的也快。

        破除封建残余的话一传开，哪里还有人敢多说什么？

        张英霸气怼苏月香的话也传开了，从此苏月香得了个绰号“童女”。

        苏月香不是第一次得罪张英了，上次苏月香自告奋勇接下通知张英的任务，并把其他人都打发走，完了又假说忘记了，害张英差点错过药厂招人考核。最后还是赵晴芳发现张英一直没来，跑过去通知她，才赶上了末班车。

        当时张英就想收拾她。

        后来忙着兼修中医，功课太多，一时忘记了。没想到这次她又蹦哒出来，可算是让张英出了口气。

        不过对张英来说，有仇当天就报，报完了也就过去了。

        好歹多活一辈子，再跟小朋友斤斤计较，未免太浪费时间。

        只有李渣渣把张英得罪的死死的，让她两辈子都记恨。但这辈子李渣渣的妈妈都不一定有没有出生呢，张英除了从李渣渣那进点货，其他的无能为力。

        张英恢复了她上课，做实验，关心妹妹，偶尔摆摊卖点水饺的日常。

        一天，张英正在做实验，突然听见实验老师嘀咕：“奇怪，最近实验室草乌消耗量怎么有点大？”

        张英画中草药手册画的正入迷，闻言迅速跟自己画的内容对应起来。乌头开花很漂亮，但是毒性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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