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轻轻推了下门，没推开。一个人在门外草堆里哭了半天，希望有人能来哄她一下。

        张英硬着心肠没去。

        张文哭了会发现还没人来 越哭声音越大，张红和张莉想去看，张英不支持也不反对。倒是两个小的看了看张英脸色，又没去。

        张平脚步还不利索，指着门喊：“二姐，二姐。”一边拉着张英的手要去。

        张英忍不住笑。

        从成年人的角度来看，几个孩子什么性格真是一目了然。

        张文一个人哭了会，又看见没人理。看着黑夜又害怕，心想这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进去。

        使劲一推门，门开了。

        原来门压根没栓，只不过刚开始心虚，推门轻手轻脚的，门关的有点紧，就没推开。

        张文回来后，张英也没臊她。就跟平时一样，该安排干活干活，该喊吃饭吃饭。

        张文自己跟自己较劲了几天之后，也老实了。不再老想着要跟大姐争话语权。

        前面吃大锅饭还无所谓，现在粮食都分到家了，明面上张英一个人供三个妹妹读书，就显得艰难了。

        张英听说学校里会给贫困家庭的孩子发贫困补贴，只是需要自己申请。

        “文文，你明天去学校找老师打听一下贫困补贴。”

        “我不去。”

        “那红红？”

        “我也不去。”

        张英看了看张莉，这个太小，指望不上。

        “那怎么办，我一个人供不起你们三个上学了。要不你们谁退学，回来跟我一起挣工分？”

        “让二姐退学，二姐比我们大，能干活了。”

        “凭什么我退学！你又不是我爸妈，你没资格叫我退学。”

        “那要不申请贫困补助，要不就都别上学了去挣工分。”

        四个姐姐吵起来，张平在边上咯咯笑，还以为她们在玩游戏呢。

        两个大的梗着脖子，反正都不想去申请，嫌丢人。张英气的脸红脖子粗，想打人 。

        她当老太太时候，参加各种活动领免费鸡蛋跑的比谁都快。怎么这两个都这么死要面子。

        不申请就不不申请吧！反正谁挨饿都轮不到她！

        张英想起来被赶出去前抢的几板鸡蛋 还有大米，还有油。哎呦，心疼的都抽抽。嘴里又骂骂咧咧开始数落李渣渣。

        唰，打好捆还没拆开的鸡蛋，整包的大米，一大桶的食用油，出现在厨房。

        张英看着今天准备做饭的干菜，小米，还有几块红薯，愁啊。

        红薯洗干净切块，干菜切段，跟小米一起熬，稀的可以照见人影。

        又看看面黄肌瘦的那几个弟妹，还是抓了几把大米混进去。

        熬到最后反正是一团糊糊，凑合吃吧。真是欠了你们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英正式提出：

        以后没有大锅饭吃了，要工分才能换年底口粮。

        明年她会每天早上去领一块满工分的地，既然都不想申请贫困补贴，那就放学了三个都要来帮忙。否则完不成任务，就只能挨饿。

        以后每个人一个账本，自己记自己赚了多少，吃了多少。

        张文看看张英，又低下头去。

        张莉已经哭起来：“姐姐，你不管我们了吗？”

        张英站起来，把姐妹几个拉一起比身高。张文都已经长的比自己高了，也难怪她老是不服气。

        又跟张莉比比：“你看，姐姐也还是个小孩。比你高不了多少。如果你们不劳动，我们肯定会一个个饿死。

        不过等到你们都饿死了，我自己挣了自己吃，可能能活下去。”

        张莉哭声噎住了。

        晚上也没有灯，只有一点冷冷的月光照进来。

        小小的张莉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身后无人。

        张英再下猛药：“你们要知道，养大你们，是爸妈的责任。爸爸没了，妈改嫁了。

        连亲妈都不管我们，我其实也完全可以不管你们的。

        但是我比你们大了几岁，总不会自己吃饱了，眼睁睁看着你们饿死。

        但是你们自己也要努力挣工分。如果把我当爸妈那样依赖，那你们就想错了。

        如果觉得跟我在一起，要听我话很不服，不如你们去找妈，看她会不会要你。”

        “趁着外面还没彻底冰冻，可以再去挖点野菜。老的也不要紧，吃的时候可以多煮会。

        还可以去地里刨刨，看看有没有落下没有收回来的土豆红薯。

        以后我们吃什么，能吃多少，全看自己干了多少活！”

        张英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软怕过犹不及，给小孩吓坏了，又安慰道：“这个冬天应该够吃，就是吃不饱。

        明天开始，一起去多找些吃的吧！”

        土豆挖的时候，有些特别小，只有指甲盖大小。那种被泥裹起来，很容易漏下。

        红薯粗的都被收了，跟手指头粗细的，也可能会断在土里。

        小孩子拎着篮子找找，运气好一亩地能找出来一两斤。

        这孩子必须得多受点苦，才知道什么叫抱团才能活下去！

        张英得改了他们这些小心眼。

        张金狗死了，她们觉得还有李桂花。李桂花改嫁了，他们还有大锅饭。大锅饭停了——还有姐姐。

        现在张英必须让他们知道，姐姐是靠不住的，姐姐跟她们一样弱小。

        前世被长姐如母这句话绑架，她一个小小的孩子憋着劲照顾弟妹。

        成年后几个弟妹一个比一个高，就她自己亏狠了，身高勉强一米五。

        这辈子，必须一起承受！

        张英带着妹妹们在地里捡遗漏的消息传开，很多人觉得这姑娘心里确实有数，就把自己家孩子也赶去捡漏了。

        这点东西，大人看不上，不捡回来，冬天一冰冻，直接烂掉。

        阳光洒在金黄的土地上，天气已经凉了，但是孩子们欢快地奔跑着，他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这也是一出游戏啊。

        他们的眼睛紧盯着地面，仔细地寻找着遗漏的红薯根和土豆蛋。

        他们弯下腰，用小手轻轻地拨开泥土，寻找着那些隐藏在地下的宝藏。每当他们发现一个红薯根或土豆蛋时，脸上都会露出兴奋的笑容。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红薯根和土豆蛋捡起来，放进篮子里。有时候，他们会为了一个特别大的红薯根而欢呼雀跃，互相比较着谁捡到的更多。

        汗水混着泥沙，糊的脸上一团团的。

        “英英，英英，”有人喊她。张英回头一看，又是阴魂不散的张玉琴。

        她以为自己上次揭穿了张玉琴的阴谋，她不好意思来找自己了呢。

        “英英，快教教我诀窍。你能找这么多，肯定是有诀窍的。”张玉琴笑着问。好像两个人还是好姐妹。

        张英漫不经心问：“玉琴啊，上次那个绣片泡了水，最后你赔了多少钱？”

        听到这个，张玉琴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该死的傻子，这次怎么不傻了？她明明画画挣了钱的，帮自己赔点钱怎么了？结果害自己挨了一顿好打，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呢。

        以前被自己捏在手心里戏耍的张英一下子变聪明不上当了，让张玉琴感觉非常愤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都不过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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