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蒋彩铃醒了，那个一直表现的很无所谓的男人挤进来：“哎呀，这可太好了，彩铃你终于醒了！

        你不知道，你昏过去后，我们带你去了多少医院，看了多少医生！

        终于找到个神医，把你和我们的孩子救回来了。”

        张英：……刚才那个一脸无所谓的男人去哪了？

        张英：“病人还需要休息，请家属情绪不要太激动。”

        病人婆婆挤上去：“我儿媳妇醒了，我孙子咋样？”

        张英：“你孙子如果想要平安降生，最好送去省城医院剖腹产。

        如果坚持顺产，可能会再次复发。”

        婆婆还在嘀嘀咕咕，男人却道：“县医院不能剖吗？”

        张英耐心解释：“县医院医疗条件不行，医生也没有这方面经验。儿科医生也跟不上，建议还是去省城大医院。”

        “这又得多少钱！”俩人不耐烦的念叨。

        张英只能劝：“人没事了，多少钱挣不回来呢？”

        蒋彩铃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完全不意外他们的决定。

        蒋彩铃的男人姓胡，叫胡富林。胡富林听说最终还要去省城才能剖腹产保证母子平安，一改刚才的殷勤，甩手走了。

        蒋彩铃依旧看着屋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张英看了眼，叹息一声：“造孽啊！”

        生成什么性别，不是自己能决定的。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就连嫁给什么样的人，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现在，就连能不能活下去，都要由别人来决定。

        张英走过去轻声问道：“你哪里人啊？”

        蒋彩铃用很生疏的漪县方言回答：“S省的。”

        “要不要给你爸妈拍电报，让他们过来？”

        “我是家里老七，以前名字都没有，叫七女。蒋七女。

        嫁过来的时候，身上就一身打满补丁的破衣服，还有一个小时候捡到的彩铃。

        我到了这边才有的名字，人家看我带了个彩铃，就叫我蒋彩铃。

        给我爸妈拍电报，他们也不会理会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他们常说的话 。

        我几个姐姐都是死也没回过一次家。”

        蒋彩铃看起来恢复的还不错？都能滔滔不绝说这么多话了。

        蒋彩铃看到张英惊讶的表情，笑起来：“你们都以为我昏迷不醒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实我醒着呢！

        我就蹲在那，看着他们把我抬来抬去，看着我男人和婆婆商量要不要我。

        我就是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所以我刚才醒了也不想跟他们说话。

        他们不会花钱救我的。

        我也不想求他们。

        你不知道，我没醒的时候，看着我那个身体，就像一个鼓鼓的皮球，我进不去。

        一想进去就被弹开。

        医生你的针就那么一扎，皮球就开了一个口子。

        你扎了几针，皮球就松了多少。

        等到最后一针，我就没有在那蹲着了，我进来了。

        然后我就醒了。

        谢谢你啊，张医生。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当牛做马报答你。我孩子将来也当牛做马报答你。

        如果我活不下去，那是我的命，医生你不用难过。

        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是换个地方呆着。”

        蒋彩铃有说有笑的，张英却听的难过极了。

        她肚子很大了，躺着都直喘粗气，说笑的时候，一会停顿一下，要把气喘匀了才能说下一句。

        一句话要停顿好几次，有的时候，喘完气，已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张英把她扶起来，坐着还能舒服一点。

        蒋彩铃：“医生，谢谢你啊！

        我活这么多年，你还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呢！

        我运气好，还能遇到好人。

        我那几个姐姐，没我运气好。”

        张英：……

        “你别说话了，我……我去想想办法，看怎么能让你平安生下孩子，活下去。

        你饿了吧，正好我们也没吃饭，我给你端一碗。”

        蒋彩铃高血压，饮食上就需要注意了。

        张英给熬了点燕麦糙米粥，切了点羊肉碎，把肥的全去掉了，又连皮切了些土豆粒进去熬。

        蒋彩铃端起这碗粥时，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张英开玩笑：“咋？嫌盐放少了，再加点盐水？”

        蒋彩铃听懂了，噗呲一声笑出来。

        哎，笑出来了好啊，以前太苦了，以后都是笑。

        张英等她吃完，收走碗，拍拍她的肩膀，走了。

        女人太苦了。

        张英想，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她不仅仅要救蒋彩铃的命，也要改变她的命运。

        张英回去的时候，还在想着蒋彩铃的事。

        齐苏阳摸摸张英脑袋：“尽人力听天命吧！

        你努力了，就没有愧对谁。”

        张英就笑，问：“苏阳哥哥，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

        齐苏阳被她一声苏阳哥哥，叫的浑身骨头都软了。

        猛女撒娇——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张英平时厉害的像穆桂英，威风凛凛，随时能上阵杀敌。一下子软下来，就像看到一只老虎在你跟前量肚皮。

        齐苏阳：“你想要什么你直说……”

        张英快速收敛了神色：“嗨，也没啥。

        就是我看很多人太可怜了，尤其是这个蒋彩铃，男人和婆婆不愿意给她花钱，我想自己垫钱给她治病。等她好了自己还。

        然后吧，她估计也没啥挣钱的途径， 这不是，我就想搞个医院附属的厂子，让她进来做工。。。”

        “这是好事呀，我的英英就是心地善良。我当然支持！”

        张英：“嘿嘿，这不是办厂子，需要向上级单位申请吗？

        那个申请报告，你帮我打一下呗？

        还有，资金等上面拨款有困难，我打算先自筹……所以可能要，动用你的存款。”

        齐苏阳不以为意：“唉，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你只管用。

        咱学医，不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吗？

        身体上的病，是病，物资上的病，也是病。

        都是为了治病救人，我还能拖你后腿？

        英英觉悟高，我觉悟也不低呀。”

        张平看的热闹，眼神亮闪闪的看看张英，又看看齐苏阳，由衷的说道：“姐，姐夫，你们真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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