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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终不似,少年游(二)

        “血脉潜力,三阶!”

        望着面前暗淡无光的测试石碑,洛川神情失落,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的笑容。

        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指甲一次又一次刺入掌心——似乎想要紧紧抓住那看不见的机遇,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任其像泥鳅一样从手心溜走。

        “小郎君,你的名字是叫洛川,对吧?”石碑旁边,一个教习打扮的中年男子用客气而生分的口吻说道,“很感谢你愿意认可并报考我们天阳书院。

        “不过很可惜,今年来报名的优秀年轻人实在太多。尽管你的表现和徐统领为你写的荐书让人印象深刻,但我们依旧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你没有达到天阳书院的录取标准,我们无法为你提供入学的名额。”

        此时在洛川的背后,数以百计的修行者如长龙般蜿蜒排列。

        他们窃窃私语,声音虽小却难以掩饰内心的紧张与焦虑,脸上神情复杂。

        “我记得,往年只要血脉潜力达到三阶,三大书院便任意挑选。可今年,唉,真是竞争激烈,连门槛都抬高了!”

        “还不是因为最近昭国在跟炎灵族打仗,全国的散修都被强行征召入伍,只有书院学子能够免除服役。你瞧瞧咱们背后,为了躲避兵役,连花甲之年的老头子都来报名了。”

        “哎,这可怎么办呢?去年我因为没有荐书,已被朝阳城三大书院悉数拒绝。今年,我花了整整一百两银子,才从吴教习那里求得一份荐书。难道我又将无功而返,重蹈覆辙吗?”

        “……”

        这些人的话落入洛川的耳中,就像尖锐的箭矢穿透了他的心,每一句都带着刺人的锋芒,令他分外烦躁。

        在来到天阳书院之前,他已经接连去了忘忧书院和云阆书院,但都被无情地拒之门外。

        灵霄世界,血脉至上。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血脉就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印在每一个人的体内,几乎决定了一个人的修行天赋与潜力,乃至未来的命运。

        血脉潜力越高,往往意味着与天地灵气更亲和,或是体质比常人更强横,或是真元运转效率比别人更高。

        这也意味着他们更容易达到更高的修行境界,并因此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

        其实洛川的三阶血脉天赋并不算太差。毕竟徐统领不可能给一个彻头彻尾的修行废柴写荐书,那样做只会让自己丢脸。

        洛川曾天真地以为,自己成为书院学子,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他早已在心中描摹出一幅未来的画卷,幻想着日后能借着书院学子的身份扶摇直上,稳稳扎根于朝阳城的上层社会。

        那时,他将拥有一间宽敞气派的四合院,可以将一辈子都未曾穿过丝绸衣服的母亲接来享福,再与温柔贤惠的妻子生几个大胖小子,看着他们在院落中像自己儿时那样无忧无虑地追逐打闹。

        然而,这个世界却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那白发青年说的没错,三大书院除了正式的考核外,确实还隐藏着一些无形的门槛。

        比如,当洛川前往忘忧书院时,被守在门口的一个杂役拦住了去路。

        那杂役指责他衣冠不整,不能进入那庄重肃穆的书院,认为这样会玷污了书院中神圣的氛围。

        听到这话,洛川在烈日下费尽心思地整理了许久的衣着,但那杂役仍旧是连连摇头,表示不满。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个衣着光鲜、满身金饰的年轻胖子走了过来。

        他笑容满面地和杂役打招呼,随后递上一个精美的盒子,嘴里还说着:“这是我家乡的土特产悟道茶,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兄台笑纳。”

        那个之前对洛川态度冷淡的杂役,此刻却笑得合不拢嘴,就像一朵盛开的烂柿花。

        他一边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太客气了”,一边将那盒悟道茶熟练地藏入怀中,然后热情洋溢地让胖子进入了书院。

        洛川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内心挣扎不定。

        他有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每当心情烦躁时,总喜欢两只手互相摩擦。

        此刻,他的双手就如同钻木取火一般,手心烫得几乎要冒烟。

        他内心深处坚定地认为胖子的行为是不道德的,对此充满了鄙视。然而,他又不愿因此而放弃参加入学考核的机会,不想让自己的前途在此断送。

        最终,母亲出行前那充满殷切期盼的眼神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的上进心暂时战胜了内心的道德洁癖。

        遗憾的是,除了身上这件丝绸衣裳外,他并没有其他值钱的财物。

        当然,他也不能用行李中那些破旧的锅碗瓢盆去行贿。

        经过深思熟虑,他最终深吸一口气,从白发青年赠予的布袋中掏出一些碎银,脸上挂着假面具般尴尬的笑容,将银子一把塞进了杂役的手中。

        随后,他像只受惊的兔子,捂着脸,迅速跑进了忘忧书院的树荫里。

        他的心中充满了羞耻感,生怕这种丢人的事情被他人看到,就像勾栏里的妓女害怕接客时遇到熟人一般。

        ……

        再比如,当洛川前往云阆书院时,他目睹了上千名参加考核的修行者排成的长龙。队伍从书院的主楼起始,一路蜿蜒绕过了湖泊,直至延伸到书院外的大街对面。

        人头攒动,声音鼎沸。

        洛川手持荐书,默默地站到了队伍的最末端。

        然而,队伍的行进速度却慢如蜗牛,每一步都仿佛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几个时辰过去了,洛川才终于从街对面艰难地挪进了书院的大门。

        前后的人们开始不耐烦地骂骂咧咧,抱怨着这漫长的等待。

        洛川心中也不禁焦急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天色渐晚,夜幕即将降临。他担心书院即将关门,自己若不能及时参与考核,明天又要重新排队。

        就在这时,一群锦衣华服的阔少们如同群蜂般涌来,他们嬉笑怒骂,推推搡搡,企图挤到队伍的最前面。

        队伍中的其他人见状,纷纷表示不满,尝试阻拦他们。

        然而,阔少们却毫不在意,他们呵呵笑着,从衣兜里轻松取出一块木牌,高举过头顶,向众人炫耀。

        木牌上雕刻着精美的纹路,中央处一个醒目的“先”字熠熠生辉。

        他们得意洋洋地宣称,这是书院特发的“先行令”,持有此令者可以无视队列,直接插队,享有优先参与考核的特权。

        众人感知到木牌上散发出的强烈真元气息,确认其并非伪造之物,只得无奈后退,任由那群阔少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第一天,洛川没有排到;

        第二天,洛川天还没亮就去书院门口排队,也没有排到;

        第三天,洛川干脆不回客栈睡觉,彻夜蹲在书院门口,依旧没有排到;

        ……

        后来,洛川无意间得知,目前能够顺利在云阆书院参加考核的修行者,大多数都持有那所谓的“先行令”。

        而想要获得这“先行令”,也并非难事。

        云阆书院的几位教习公然在书院后门摆了个小摊,二两银子,便可在那里换得一枚令牌。

        在昭国,二两银子足以购买四石质量上乘的大米,对于富裕家庭来说,这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普通平民百姓而言,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据传,每年招生之际,云阆书院都能通过这种手段,赚取一笔颇为可观的收入。

        虽然洛川之前曾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就算死,就算从山崖上跳下去,也绝不会动用山贼施舍的一丁点儿银子。

        他原本打算在朝阳城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前往龙脊山,将装有银子的布袋原封不动地归还给那位白发青年。

        但是,在经历了连续几天烈日下排长队的煎熬与折磨后,洛川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第五天,他毅然决然地直奔书院后门的小摊,花费二两银子购得一枚“先行令”。

        摇身一变,成为了自己过去几天里最为憎恶的“特权者”。

        当他手持令牌,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时,瞥见那些只能在一旁默默排队的众人,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爽快感。

        那种感觉,仿佛自己是一位战胜归来的将军,而那些排队的人则成了列队欢迎他的仪仗,恭敬而顺从。

        “难怪世人都想当权贵,”他暗自感叹,“有特权的感觉,真是爽啊!”

        …………

        此时此刻,洛川在遭到三家书院的拒绝后,布袋里的银子已是寥寥无几。

        他站在烈日之下,双手焦躁地搓来搓去,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陷入了对未来的迷茫——

        今后该如何谋生,如何向母亲解释这一切,又该如何安抚她那颗因自己而失望的心。

        另一方面,那笔来自山贼的银子成了他心头沉重的负担——

        一事无成之下,他该如何偿还这笔巨款。

        “下一个,公孙昊!”

        天阳书院教习的声音洪亮而清晰,打断了洛川纷乱的思绪。

        “公孙昊?他怎么也来了?”

        “他堂堂的‘仙灵之体’,第五境的修士,公孙家族的嫡长子,怎么也来跟我们这些普通修士争夺入学名额?这简直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啊!”

        “他的修为,恐怕已经超越了书院的大部分教习吧!”

        “你难道真的觉得他是想来书院上学的吗?他不过是来这里走个过场,挂个名头,以此避免服兵役而已。”

        “……”

        公孙昊的身影尚未出现,周围便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公孙昊”这个名字,洛川以前也有所耳闻,在昭国堪称一位备受瞩目的风云人物。

        他出身显赫,来自昭国最大的门阀世家——公孙家。

        在血脉为尊的灵霄界,一个人的家世背景,往往与他的修行天赋,乃至于一生的发展上限是紧密挂钩的。

        像公孙家族,随便拎一个人出来,都至少有五阶、六阶的血脉潜力。

        而血脉力量浓郁到极致,便会孕育出诸如“仙灵之体”、“炎灵之体”、“妖神之体”等超凡脱俗的特殊体质。

        只见公孙昊足踏飞剑,缓缓降落于石碑面前。

        其昂藏七尺,彪腹狼腰;黼衣方领,龙章凤姿。

        他站在那里,犹如鹤立鸡群,一下子就成了万众目光的焦点。

        他伸出手,触碰石碑。

        指尖刚触及那冰冷而坚硬的表面,石碑便发出强烈的光芒,犹如旭日东升,灼灼耀眼。

        那光芒中蕴含着磅礴的能量,仿佛有万条巨龙在其中翻腾,咆哮着冲破束缚。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鸦雀无声。

        有人用手遮住眼睛,有人不由自主连连后退。

        很快,石碑开始在强光中剧烈震颤,一道道裂纹在石碑表面蔓延开来,像是蜘蛛网般密集。最终,在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石碑炸裂开来,碎片四溅。

        看到这一幕,负责测试血脉天赋的教习惊愕万分,瞠目结舌,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唯有公孙昊,他的神情始终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他目光转向教习,语气淡然地问道:“我这算是通过测试了吗?”

        教习愣了一会儿,随后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当……当然算,您……您现在已经是天阳书院的学生了。”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话语中已然用上了敬称。

        公孙昊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然后踏上飞剑,一刻也没有停留地离开了。

        洛川等人视若人生头等大事的书院考试,对公孙昊来说,就是一件跟吃饭喝水差不多的寻常小事。或许在他心里头,还会觉得专程跑一趟天阳书院参加考核,耽误了自己的修行时间。

        …………

        关内侯甄绍福的府邸位于朝阳城东北角。

        这里交通方便,闹中取静。

        很多王侯将相的府邸都在此毗邻而建。

        这天下午,洛川用白发青年赠予的最后一点银两,学着他在忘忧书院见到的那个胖子,选买了一盒他认为很贵重的“悟道茶”,拎在手上,准备将其作为给未来岳家的见面礼。

        入学虽不成功,但不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知慕少艾,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见一见准岳父和未婚妻。

        当他向门口的家丁们说明来意后,其中一位家丁立刻从侧门进屋通报主人。

        洛川则在门外耐心等候,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搓手的冲动。

        他在心中反复演练着,一旦未婚妻甄蕙姝出现在门口,自己应该如何与她打招呼,才能给她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既不显得胆小畏缩,又不显得轻浮无礼。

        是直接赞美她的美丽容颜?

        还是先找些别的话题寒暄几句,比如“今日的天气真是宜人”呢?

        大约一刻钟后,侯府的大门缓缓敞开。

        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并非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甄蕙姝。

        而是一位头戴缨子帽、身着绿罗长衫的俊朗公子,手中轻摇着洒金川扇,气质雍容。

        “在下沧南澹台彦,乃沧南刺史澹台宏之子,”俊公子声音温和,彬彬有礼,“敢问贤弟尊姓大名?”

        面对这位出身显贵的公子,洛川的气势不觉间弱了几分。

        他愣神片刻,才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我……我叫洛川,来自鱼尾村,父亲是镇北军的……伍长洛虎。”

        他不禁在脑海中琢磨,这位澹台公子为何会出现在甄府,还亲自前来为他开门引路。

        难道是想追求他的未婚妻甄蕙姝,故意在他面前展示威势?

        随即,他自嘲地一笑,心想自己大概是被对方的气场所震慑,才会如此紧张胡思乱想。

        他提醒自己,甄蕙姝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关内侯,府上宾客如云乃是常事。澹台公子为他开门,或许只是他为人和善,并无其他深意。

        在澹台公子的引领下,两人穿过大门,经过精美的垂花门,步入宽敞的穿堂,然后绕过古朴的大理石插屏,来到了明亮宽敞的正房大院。

        洛川跟在澹台公子的身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不敢轻易言语,目光也不敢随意游移,生怕自己的粗鄙举止会引来他人的讥笑与不屑。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我的未婚妻必定是天上降临的仙女,方能栖居于此琼楼玉宇般的华丽宅邸;我这个穷小子,何其有幸,竟能有机会将她迎娶为妻,共度此生。

        在大宅主屋,洛川见到了自己的准岳父——关内侯甄绍福。

        他鬓发微白,身着锦衣,脸上有一道明显而狰狞的疤痕,似乎在无声诉说着他在战场上拼死杀敌的故事。

        甄绍福热情地招待洛川和澹台彦,请他们落座于桌案之旁,同时挥手示意侍女前来献茶。

        那位侍女步履轻盈,款款而来,手中托着一个精美的茶盘,上面摆放着三只碧绿的茶杯,犹如翡翠般晶莹剔透。

        她优雅地将茶杯一一置于三人面前,随后轻手轻脚地退至一旁。

        甄绍福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茶面上的热气,然后向洛川举杯示意。

        洛川见状,也赶忙端起茶杯,与甄绍福一同品茶。

        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顿时感觉一股清新的茶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令人心旷神怡。

        更令洛川惊讶的是,这茶竟然令他对天地灵气的感知敏锐了数倍。他感觉到周围的灵气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争先恐后地往他体内涌去,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感。

        甄绍福看着洛川惊讶的表情,微笑着介绍道:“这茶叫做‘青灵茶’,不仅能够提神醒脑,更能够增强修行者对天地灵气的感知和吸收。

        “对于修行者来说,这可是难得的宝贝。市面上常见的‘悟道茶’虽然也不错,但与这‘青灵茶’相比,可就逊色多了。”

        洛川心中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击中。

        他迅速低下头,尽量掩饰脸上那窘迫尴尬的表情,不想让旁人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慌乱。

        他正准备把新买的“悟道茶”拿出来送给准岳父。

        然而听到甄绍福这话,他手里的“悟道茶”瞬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他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把它藏起来。

        不过,甄绍福似乎并未察觉到洛川脸上那别扭的表情。

        他突然站起身来,紧紧握住洛川的手,感慨地说:“洛贤侄,你父亲洛虎当年在战场上的救命之恩,我终身难忘。若非他舍命相救,我甄绍福也不会有今日。”

        紧接着,他又关切地询问:“洛贤侄,你和你的母亲在鱼尾村生活得如何?是否安好?”

        当洛川提到鱼尾村前两年遭遇的严重旱灾时,甄绍福的眼眶瞬间湿润,声音也微微颤抖。

        他自责道:“都怪我疏忽大意,只顾着京城的事务,竟未能及时关照恩人家的家属。若是我早些得知你们的困境,定会竭尽所能给予帮助。”

        洛川听着甄绍福的这番话,心中感动不已。

        他想,那个白发青年应该是做多了山贼,习惯了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才表示出对甄绍福人品的怀疑。

        可现在看来,甄绍福不愧是父亲当年关系最亲密的战友,他的为人确实值得尊敬和信赖。

        甄绍福拉着洛川,寒暄了很久。

        澹台彦坐在旁边默默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令人看不出他的心情。

        邻近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满了甄家的庭院,给整个府邸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洛川本以为,甄绍福会在这个时候提及婚约一事,甚至他内心深处还隐隐期待着能与自己的未婚妻见上一面。

        然而,甄绍福接下来的话语,却如同晴天霹雳——

        只听见他缓缓道:“洛贤侄,你父亲洛虎是我一生中最亲密的战友,更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心中,他的儿子就如同我自己的儿子一般。

        “我的女儿甄蕙姝,后天就要出阁,与这位澹台公子喜结连理。

        “既然你也正好在朝阳城,那我也以亲人的身份,诚挚地邀请你来出席她的婚礼。

        “她应该会很期待能够得到你这位来自远方的兄弟的祝福。”

        夏天好像在这一刻突然结束了。

        仿佛北风呼啸而过,天上阴云冥晦,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洛川一只手捂着藏在身后的“悟道茶”盒子,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衣兜里的婚书——鲜红的纸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估计已经浸透了汗臭味。

        有个声音在他心里催促:

        你应该把这份婚书立刻取出来,摆在这两人面前!

        你要告诉他们,根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这样做,是不合礼法的!

        甄蕙姝的正牌新郎,应该是你才对!

        但洛川终究没有吭声。

        他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把红色的纸张搓得千疮百孔。死一样的寂静中,他听到自己用近乎蚊子叫的声音轻声道了句:

        “那……那真是恭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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