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说的这话,”庄妃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目光轻瞥,“这不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吗?快快起身吧!怪本宫记性差,竟忘了你。”她说的是唯心。
唯心终于等到庄妃提起她,她收回站得发麻的脚,屈身退到了一旁,她刚站定,又觉得她现在应该离开,心下纠结时,衣角被人轻扯了扯。
唯心回头看到了怜雁。
怜雁朝她一笑,眼里是相见的愉悦。她摇摇头,示意要唯心留下来。
“我早上睡昏了头,也不知道妹妹昨晚生了病,所以特意拿了些滋补的药材给妹妹请罪。”庄妃命人端了进来。人参,鹿茸,雪莲,凡是种种珍贵药材都像是不要钱地送了过来,还有些连唯心闻所未闻的药材,但不用看也知道是极稀有的。
相比起来,她方才拿来的东西可真是不能和庄妃的比。
若不是因为她以皇上的名义送来,淑妃或许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姐姐可真是客气,这些东西,妹妹怎么敢受?”淑妃嘴上说得客气,可眼里却冒着冷光,看得唯心心里一紧,似乎她一个既不属于淑妃,也不属于庄妃的下人站在这里就是多余的。但真要说起来,她手里的香囊又无不说明她是淑妃的人。
淑妃和庄妃讲了些客套话,这才把关注点放在淑妃的病上。
“哎!你可要照顾好身子!我还记得你刚入宫时就身子不好,皇上总是最心疼你。”庄妃的语气极淡,虽和唯心印象中她的性子相符,但用在这话上却听着怪别扭,“你可还记得何淑仪?就是那刚入宫就因着想把郭昭仪拉下来反倒把自己给害了的傻姑娘,啊!真是的,看我都忘了,这是最最不能提起的。妹妹,是姐姐多嘴!”
唯心显然看到淑妃的脸色又白了下去,白中似乎还带了些青,隐约在忍着什么。
庄妃像是没看到,笑着说要打自己的嘴,又继续说道:“可不要说姐姐没提醒你,这身子比什么都重要。你不知道,我前几日去看了她,她疯疯癫癫得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气焰了。御医去看过,说她的身子早坏了,怕是也活不了几天了。”
淑妃没说话。唯心靠得近,不着痕迹地撇过眼去,看到她眼中打转着泪花。
她不知道庄妃所说的人和淑妃的关系,可一看庄妃就是来者不善。
唯心是第一次看到宫妃间的针锋相对,勾心斗角,她觉得心里不舒坦,难受的感觉像是蚂蚁爬在她的心口上,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她只是不想听到这些对她而言陌生的东西。
“皇上驾到--”从天而降的尖细嗓音像是唯心的救命草。
唯心踮脚往外看去,远远看到一个明黄色的挺拔身影,却见他走得慢,怎么也没走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宫里所有的人纷纷向慕容靳行礼。
慕容靳命他们起身,他一眼落到唯心的身上,看到唯心像是求救的目光皱了皱眉。
淑妃要给慕容靳让座,慕容靳挥手示意让她坐下,拍拍她细瘦的手,打量她的面色,似乎察觉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不简单。他回眸看着庄妃,面无表情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他对唯心挥袖,让她离开这里。在座的人都看在眼里,却没对唯心特殊的待遇提出质疑。
“怜雁,把唯心送出去。”淑妃善解人意地提醒,被绿丝搀扶着起身朝慕容靳行了大礼,打着慌圆道,“臣妾方才和姐姐聊起了些药膳,姐姐知识渊博,可是让臣妾受益匪浅。”
唯心没有听到后面他们的对话,像是逃离现场般离开水合宫,大步走得连怜雁都追不上。
“走这么快干什么?”怜雁喘着粗气跟上唯心的脚步,她们出了水合宫才慢下了脚步,怜雁一笑,侧脸看着与她差不多高的唯心,“你是不是第一次看到那种场面?”
唯心点点头。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后宫里的勾心斗角是这样的,与她所想象的大相径庭。
怜雁警惕地左看右看,见周围没有人才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只是接触得少,日后在宫里待久了就不会觉得害怕了。你进宫得晚,所以不知道方才庄妃娘娘说的事,这是宫里明令禁止议论的事,我也是偶然听别人说起的。”
唯心看她说得神秘,心里也好奇了起来,脸上又露出孩子的模样,催促她赶紧说。
怜雁与她解释一番,慕容靳这才明白淑妃听庄妃提起何淑仪就面色不好的原因。庄妃所说的何淑仪是与淑妃同一时间入宫的,因为年纪相仿,她们很玩得来,在这深深宫廷里相互扶持走上淑仪的位置。当时因淑妃受宠而免不了被比她们高一等的郭昭仪嫉妒,设计险些让郭昭仪入了冷宫。郭昭仪直接从淑妃下手无用,选择利用何淑仪,何淑仪看郭昭仪与她不相上下却深得皇上的心,一时鬼迷心窍做了些伤害淑妃的事,但淑妃为人宽善,在何淑仪被郭昭仪拉下水时以命救回了她,何淑仪这才看清了人心,心中对淑妃的惭愧和对郭昭仪的仇恨迫使她去报复郭昭仪,可她并不知道当时的郭昭仪怀上了慕容靳的第一个龙子,导致郭昭仪流产,她也因而被打入冷宫,若不是何淑仪,她连尸骨也没处安放。
原来慕容靳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唯心不知道慕容靳当时得知失去他的孩子时的心情。
想必自己的孩子被无辜害死断是不好受的。难怪这会成为宫里不能提起的事情。
唯心沉思起来。她不曾听过这些事情,她需要时间接受。她越发搞不明白,大家都是女子,女子又何苦为难女子?争斗到最后,没了骨肉,要那个末无须有的位置又有什么用处?这才是皇宫,这是唯心第一次脱离慕容靳的保护看到宫廷真正的面貌。
“你还小,你不了解这种做法很正常,日后你就会明白了,我也是从你这样过来的。”
怜雁一叹,唯心这才发觉怜雁单纯的外表下是一颗被练就得老练成熟的心。
“回去就把这事情忘了,千万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怜雁看唯心点头才放下心。
唯心回了休宁殿候着,一直等到傍晚也没见慕容靳回来。她根本没有用膳的心思,大半天心里都心神不宁的,庄妃的话总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挥散。
“你没有去用膳?”慕容靳回来便看到唯心呆呆地坐在床边,好笑地问道。
“不想吃,没胃口。”唯心连给慕容靳行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
宫殿里又没了声响。
慕容靳把一碗面放在唯心的面前,冷冷道:“把面吃了。”
唯心嘟着嘴,嫌弃地看着一碗素得发白的面,上面飘了些肉沫和生菜,她夹起筷子挑起一条面,瞥看向慕容靳:“这不是御膳房的御厨做的吧?你是不是要害我?”
慕容靳看唯心不屑的神情,总比她面无表情的好,笑着抢过她手上的筷子。
“其实还不错,你真该试试。”慕容靳尝了一口赞许地点点头,换了一双筷子给唯心道。
可这看上去还没她的手艺好。唯心突然发觉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作响,没有多想,夹了一筷子面吃下去,险些没有吐出来,好不容易咽下了肚子,发怒道:“你骗人!”唯心虽然自小吃素,可吃这样素得连油水也没有的面还是第一次。半硬不熟的面配上水烫的肉菜,吃得她觉得和喝水没有区别。她本认为慕容靳这样好心还心怀感激,现在才觉得她想得过多了。
“快点吃完!这是朕做的,好吃不好吃你都要给朕吃完!”
“你做的?”唯心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她看慕容靳望着她能吃人的神情,笑得更是开怀,挑起面就要喂慕容靳,“你尝尝你做的面,一点味道也没有,我才不吃!”
慕容靳出乎意料地吃下了唯心夹来的面,唯心脸上的笑意僵住。
慕容靳装作美味地嚼着,催促唯心赶紧吃。因为实在没有吃的,唯心忍着难受把面扫得一干二净。虽然面不太好吃,可对于饥肠辘辘的唯心还是越吃越有味道。
慕容靳静静地看着唯心把面一点点吃完。他没有和唯心说,这是他第一次亲手做的东西。
“我吃完了。”唯心像是做了好事的孩子在讨大人要糖果的模样,拿着空空如也的碗在慕容靳的面前晃了晃,得意道,“虽然你做得挺难吃的,但是还是多谢你了。”
慕容靳冷哼一声,装作不在意地转身,实则心里早已雀跃不已,笑容在脸上差点绷不住。
“既然吃完了还不快点过来?你以为朕把你留在身边是给你天天到处溜达的?朕今晚要看奏折,你在旁边给朕念经。”慕容靳坐回书桌前,把一串佛珠递给唯心,也不等她拒绝,拿起一旁放着的奏折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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