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床边，小夭已经安静下来，只是整个人依然不停地颤抖着，蜷缩着身体，眼角的泪没有停过。颜墨心疼地拿着毛巾一点点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傻瓜，别难过了，姐姐已经帮你找回来了，你要再等等，他…也在等你…”

        颜墨轻拍打着小夭的后背轻声哄着：“别怕，姐姐在，姐姐保护你。”

        ……

        后半夜，小夭缓缓睁开眼，眼里的绝望依然还未散去，她一动不动地躺着，灵魂像被抽走了，直到感受到有人轻拍了一下她

        “别怕，姐姐在…”

        小夭缓缓转过头，目光像终于找到了目标，只见颜墨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可她的手还本能地安慰着她，嘴里依然在告知她：别怕，姐姐在

        小夭心绪复杂，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可是，如今，她又如何面对这一切，她记起了前世，也没忘记今生…

        “姐姐…”小夭呢喃

        “呵呵，原来我真的如此不堪……”

        小夭泪水又汹涌而出，她小声抽泣着，双手抱紧膝盖，把自己埋在里面。

        颜墨被哭声惊醒，见小夭醒来又在哭泣。一时，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等她哭够了再说吧。

        良久，小夭依旧没有抬起头，她觉得没脸见人，更不敢见颜墨，这一刻，她又想缩回那个小小阴暗的角落里，没有人会看见她的狼狈…

        “姐姐，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小夭闷闷的声音响起，头依然埋着不肯起来

        “嗯，姐姐知道，怪姐姐骗了你吗？”

        小夭埋起来的头摇了摇：“是我不配…”

        颜墨轻笑一声：“是啊，不配，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小夭并不恼，她知道，确实是她配不上相柳的好。

        “小夭，那是上辈子的事了，这辈子的小夭很棒，你自己不觉得吗？”

        小夭怔怔抬起头，还是摇了摇头。

        颜墨伸手帮她擦了擦泪水，自己眼里何尝不是已然湿润

        “你可是我花了三百年教出来的徒弟，天不怕地不怕的皓翎玖瑶，未来的大荒女帝，你要是不棒，那世间所有人都是渣渣，当然！除了我以外！”

        小夭被她逗笑了

        “我叫…买了很多酒，要不要喝点！”颜墨手一挥，十几壶桃花酿出现在床上，也不管会不会弄脏了，拿起一瓶递到小夭面前。小夭接过，仰头就喝了大半瓶。眼里似恢复了些许光彩。

        颜墨一样，灌了半瓶，才缓缓说道：抱歉，从小到大，姐姐唯一骗了你的，就是把相柳骗走了。你怪我也好，不怪也好，都已成事实，如果你不能接受，你可以离开这里，你现在有父王，有母亲也有妹妹，他们有能力保护你，有没有姐姐，都一样…”

        “姐姐，不要我了吗？”小夭有些失落。

        “要不要，在你，姐姐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如果你依然选择玱玹，那以后我们就是敌人。姐姐不会心慈手软…”

        颜墨心里感慨，心软的后果，九条命都不够啊，她赌不起的…

        “我不会了，我发誓！”小夭似害怕颜墨真的会怕她要帮玱玹，紧张地抓紧了颜墨的手，另一只手作发誓状。表情害怕又紧张，两边的泪痕凌乱，真是楚楚可怜。

        “是姐姐救的我，把我带身边，为我修复丹田，教我修炼，教我如何做人，如何看人，还救我母亲，又帮我找了一个家，我还有了个可爱的亲妹妹，如此大恩，我穷尽一生都无法报答。我曾对天起誓，绝不背叛姐姐，绝不伤害…相柳…义军。”

        “那玱玹呢？你现在想起来了，你真的舍得下他吗？”颜墨细心观察着她的表情，如果有一丝不对，她就可以走了。

        “呵，玱玹，我的好哥哥，他为我做过什么？我居然想不出来…我为了他，我连我最爱的人都深藏在心底，我自己都不敢让自己知道我其实有多爱他！可是，玱玹！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我，我就那么小小请求，他都不放过，他不配！他是魔鬼，是吸人血肉的魔鬼，我为什么还要帮他，我凭什么要帮他！”

        小夭疯了一样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似所有的回忆又无情地攻击着她的脑海，那些忘不掉的绝望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她，她曾经有多愚蠢！

        “姐姐，我错了，我后悔了…”

        颜墨没有阻止，她需要发泄出来，颜墨理解这种痛苦，但现在她不能告诉小夭前世的相柳回来了，颜墨需要小夭自己走出来，不然她永远走不出这个恶梦。

        “哈哈，姐姐，你知道吗？玱玹最后他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涂山璟也没有，所有人都没有，他们让我最爱的人死了，我就让他们最爱的人死了，多公平啊！”

        小夭状若疯狂地嘶吼着。忽而又安静下来。继续语无伦次道：

        “我以为只要我不学我母亲父亲，我就能好好活着，爱情本就虚无缥缈的东西，有就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我以为失去挚爱也不过是剜心之痛，我以为我能承受得住！我不敢让他入梦，可是，最先进入我梦的人就是他啊！赶也赶不走。我越来越怕，我想逃，我想着，也许我让别人住进来就可以赶他走了，所以，我一次次答应玱玹，答应涂山璟，甚至丰隆，只要不是他，是谁又有什么所谓，他总是一遍又一遍提醒着我，他会战死沙场，我也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我和他没有结局，可是他又用防风邶给了我希望，让我觉得，相柳不在没关系的，只要防风邶活着就好，我总是忍不住想跟着他，靠近他，只要他在，我就睡得特别安稳，可是玱玹又来提醒我，不能和防风邶走太近，他又还要涂山璟，他把我当什么了，也是，这都我自己的选择，是我不知廉耻在几个男人之间拉拉扯扯，我堂堂一国王姬甘心作贱自己，陪完这个陪那个，我甚至知道涂山璟会偷偷对我用幻术，我觉得让玱玹知道我心里只有涂山璟会不会让相柳防风邶安全一点，不在一起没关系的，只要他活着就够了，我也知道他把我推给涂山璟，那我就装傻，如他的愿，让他安心打仗，他想要什么结局我就配合，只要他肯留一条命，做自由自在的防风邶，我嫁给别人也没关系。可是，我明明求了哥哥的，他答应的，放他一条活路的，我为他付出那么多，我就一个要求，他凭什么不答应？？”

        “海底三十七年，虽然醒不过来，不能动，可是我真的感觉很幸福，我最期待的就是开贝壳的声音，因为我知道他来了，虽然心疼他喂我心头血，可我依然觉得很幸福，我以为，只要我醒过来，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可是他不要我了，我不懂，明明他那么温柔地和我说话，为什么醒过来又见都不见我，我一点不懂他心。我很生气，不要就不要，有人会要，我又看到涂山璟为我殉情，我不知道又犯了什么傻，用着他救我的方法去救涂山璟，像似终于报复他不要我的后果。我爱璟吗？涂山璟他比我清楚，他只不过是我自以为是保护相柳的挡箭牌，我眼里从没有过他，不做戏做真点怎么骗过玱玹！我想过逃离玱玹的，可是我逃不掉，回五神山，他亲自来逼我回去，我又不能去找相柳，会给他带去危险，相柳他也知道，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拼命推我给涂山璟，他还真的以为我喜欢涂山璟，哈哈，我连他也骗过去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可是姐姐，我觉得自己好脏，好恶心，我自以为是的做着蠢事，我以为我能保护得了他，我给自己下毒，我想着只要他过来和玱玹谈条件，他和义军就能又活几十年，他不怕毒，只要吸出来就好了，我可以几十年才醒，也可以百年才醒，可是当我醒来什么都没改变有多绝望，我被王母救了，还解了蛊，我和他唯一的联系都没有了。我想着，干脆做王母吧，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我真的累了，可是涂山璟又回来了，我想着，我还能有机会再看他一眼，只要借着结婚，然后去流浪，我就还能远远看他一眼，只要他活着，什么都无所谓了。可是我却听到他万箭穿心的消息，我不信，我才不信，他那么狡猾，只要他想活着没人能杀得了他，他把我所有回忆都消除了，连狌狌镜都不留给我，我在他眼里就那么不堪吗？他也觉得我不配是吗？可我还有什么资格说爱他，我根本不配爱他，可是我好痛，他不在了，我却还活着，我怎么还活着？如果不是因为我帮了玱玹，他根本不会死，我又凭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活着！”

        “所以，我和璟说，我们去海上吧，找个小岛安家，他果然很听话，呵呵，真是听话呢！我又怎么看不出他，他只是把我当救命稻草，他根本不懂爱，我虽同样不堪，但他一样不配得到我，他做的蠢事又比我好多少！我趁他不注意，留下和离书，跳下大海，他不可能追得上我，我终于自由了，这一生，我活够了，我要去陪他了，不然他一个人多寂寞。我还是不乖了，明明答应了他要好好活着，可是活着太痛苦了，太累了，我想他陪我一起，我游了七天七夜，终于找到了那座岛，很好认的，那里寸草不生，到处是尸体，周围全是浓浓的毒气，我以为我会被毒死，可是没有，到了最后，他身体的毒气还本能的保护着我，你说他傻不傻？我一寸一寸地找着，我什么也没找到，听说，他暴体而亡了，除了毒，他居然什么都没留下么，我用早已血肉模糊的双手一点点挖着泥土，终于，我找到了那把弯刀，可它也脏了，我帮他擦干净，他最爱干净了，怎么能弄得这么脏！相柳，我知道我错了，我以为能承受失去你的世界，是我害得他万箭穿心，所以我来赎罪！我用他的刀一点点刺入心脏，我想这根本不痛，所以我用力一绞，把心绞碎了，我想，这应该就是万箭穿心的感觉吧，我很开心，我终于和他在一起了，我自由了！”

        “在我以为要死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叹息，一个老头问我，如果我愿意付出代价，能让相柳重活一世，愿不愿意，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告诉我，只要我用魂力包裹着尚未消散完全相柳的魂魄，他就能送相柳回去，而我会魂飞魄散！那有什么，本就是我错了，只要相柳能活着，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吧。真好，他现在活得好好的，还很幸福，我有什么不满足的，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是我配不上他…”

        小夭不知道的是，在老头送走相柳后叹了一声：小凤凰，抱歉，这一世的相柳有了执念，我只能用别的办法了，以你的聪明，肯定会解决的了，这小女娃也是个命苦的，就送你一场造化吧！”

        颜墨静静地听着，说出来了，也许会好受点，所以她没有阻止。

        她们不知道的是，河边一棵树上，相柳和一盏飘浮的灯亦全程听着，灯火并不平静摇曳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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