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鹤医官显然误会了二人的意思,他脸色铁青难看至极,目光死死盯着百里安:“我真替娘娘不值,你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入住娘娘的忘尘殿!”
“诶?想什么呢你,姥姥我啊,不白送这万年仙草,自吾家凡儿如这困昆仑山中来,虽有本姥姥的仙气护体,不过到底是山中雪寒,近日以来,多有咳疾。
我便想着取你山中牵羿鸟之涎,治疗咳疾可有神效,只是这牵羿鸟素来有着幻影空遁之能,常年隐于雪巅星空之下翱翔,一世只于山间停歇九回,此神鸟便是在昆仑山中也是千年难遇。
本姥姥听闻此子前身乃为魔界六河之一的血羽河,天生能使妖族亲近其身,若是能得此子随伴而行,想来也可以引出此鸟,借它涎液一用。”
这话说得倒是轻松漂亮。
雪鹤医官逐渐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
可是那牵羿鸟是何等神物,他们昆仑山中自家人,都不怎么去扰它清净的,只因知晓它性子孤傲,不喜凡尘热闹不说,便是连山中同族之人都从不亲近。
是个孤僻喜独飞的神鸟,而且性子太冷又固执,若你当真执意要寻它扒开它嘴巴,取那涎液,它动不动能死给你看。
这巫山姥姥算盘打得好,在这昆仑山中,还没有那个妖族能够抵抗得了寒羽池的气息接近。
用此子开道,说不准还真能够引来那鸟儿主动献出自己的涎液。
只是这涎液无名,不入世间灵药奇珍之中,但这并不意味着此物就如巫山姥姥所说那般,仅仅只能够治疗普通的伤寒咳疾。
此涎液外敷可保尸身万千不腐不休,身躯不烂,若是刚死不久之人,服下此涎液,可保最后一丝生机不灭,进入沉睡之下,后若续以不死神药,便可助其成功还阳。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这牵羿鸟口涎可为修行者的第二条生命,若在重伤难以回济的状态下,服下此物,可保一丝生机不灭。
如若是身边重要之人遭逢厄运,能得此物,亦可为天大之幸事。
只是此事,便是连昆仑山中的子族们都鲜有人知。
只因为了避免,此神鸟太过珍稀又身有奇效,引起同族相残的不幸之事发生,故此这牵羿鸟的身体特性极少外传。
而雪鹤做为昆仑知名的医官,自是对此有所耳闻。
只是未曾想过,这巫山姥姥对他们昆仑山中之事,事无巨细,竟都如此了然于掌。
如今听这巫山姥姥的语气,她不惜耗以万年灵草,来换取此物,竟仅仅只是为了给她的这个小男宠润润嗓子?
如此奢靡作态,当真叫人难以捉摸她的心理状态。
不过,能以物换物的事,总比欠人人情来得强。
对此,雪鹤医官倒也没有多大的异议。
见雪鹤医官默认同意下来,巫山姥姥也是十分的大气,也并不在意百里安是否会反悔,就将手中拿珍贵无比的灵草交给了雪鹤医官。
“既然你们家小殿下情况危急,雪鹤医官不妨早些回去,以此草入药,定能护你们家小殿下一时周全无恙。”
雪鹤医官接过灵草,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欣喜,他点了点头,道:“多谢姥姥如此费心了。”
巫山姥姥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目光慈爱地看着那红衣少年,道:“如此凡儿就先随这小子去那启云峰瞧瞧,看能不能一时好运,引来那传闻中的牵羿鸟。”
启云峰,最是接近东天殿星云台,牵羿鸟常年盘旋于天穹星光而不落,如若说再哪间山峰看见这牵羿鸟身姿的几率最大,唯有这启云峰了。
雪鹤医官怔愣了一下,似感意外:“姥姥你不随他们一起?”
如若说这巫山姥姥心疼这红衣侍君,便是连万年灵药也舍得,为他换取那神鸟口涎,可是她却不愿随之一路登山去取?
虽说昆仑山中多妖兽,可常年吸收这昆仑天地之灵,便是最低等的兽类也有着自我的灵智,在娘娘的执掌之下,山中妖兽虽为妖,却多数并非为见人就攻击的凶兽。
但那启云峰到底是昆仑山中罕见的险恶高峰,虽说山中妖兽温和,可山势之险恶,深山幽僻之处,亦有不可触入的危险禁地。
就那启云峰中,也是藏有十大禁之一的阵眼之所在。
虽说会有禁止入内的标志提醒,但凡惜命点的都不会在山中乱行横窜。
不过这红衣侍君到底只是个凡人少年,说句不好听的,更是毫无修行修炼的痕迹,那弱不禁风的小体格,看起来连凡人武夫都比不上,模样实在孱弱。
若是在山中随便摔上一跤,怕是都有可能将自己的性命给交代出去。
如今连灵草都拿出来了,何以不愿意陪他一起上山寻神鸟?
不过那看起来格外娇气的少年,在巫山姥姥面前却是十分的乖顺听话,对于她的安排也没有任何异议,低眉顺目地应诺了下来。
巫山姥姥提了提手里沉重的乌木拐杖,抬首一笑,道:“有什么好陪同的,又不是蹒跚学步的孩童了,总得要自己懂点事儿,而且本姥姥入山这么久了,还从未好好地去看望过澜君那丫头,医官你且在前头带路,姥姥我且去看看她。”
雪鹤医官眉头大皱,好似对于巫山姥姥去看望小山君这件事极为抵触抗拒,面上甚至连得了万年灵草的欣喜之色也完全不见了。
“小山君身体抱怨,正是压制恶魂钉的关键时期,倒也不便见外客,姥姥若是有心,不妨等我家小殿下身体好一些再来看望也是不迟的。”
巫山姥姥听了这话,松弛的眼皮子微微一抖,抬起的眸光竟是带起了几分危险的深沉:“身体好些?澜君那孩子养在你们昆仑的手中十几年了,也未见身体见好,她都没有把握能够完全拔除这恶魂钉,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你若是能够保证治好澜君,本姥姥何必操如此冤枉心,不如就放心叫你拿着这万年灵草去大施身手好了。”
她眼眸深眯,戾气见起:“可你若是治不好她,甚至说得再过分一点,澜君那孩子若是在你手里发生了什么意外,白白浪费了本姥姥辛苦种摘的这株灵草,别看姥姥我如今这般模样,可是叫医官大人你为我这株灵草偿命的几分本事,还是有的。”
雪鹤医官见她眼底隐埋的杀意竟不似作假,心跳不禁忽然一滞,继而恢复了如常沉静,他皱眉答道:“行医救人,本就非绝对之术,更莫说还是面对恶魂钉如此恶疾之物,姥姥若是要我为此灵草偿命,未免也太过不讲道理了些。”
巫山姥姥眼神轻蔑至极,哈哈大笑出声:“你这毛头小儿,还未亲手诊治,就已经想到要为姥姥我的那株万年灵草偿命了,你哪来的这般自信,无需姥姥我为你护法,你这庸医当真护得住你家小殿下的性命吗?”
世间任何一位有着非凡手段的医者,想必都接受不了‘庸医’如此尖锐的讽刺。
雪鹤医官果然不经激,怒然甩袖,道:“姥姥何必如此言语相激,那恶魂钉乃是魔君的诅咒之术,世间无术可解,娘娘都束手无策的东西,叫我等如何施为,罢了罢了,姥姥既有如此志向,那便随我一同前去,若到那时小山君若是出了任何不测,姥姥怕是也不容易脱身。”
巫山姥姥面色恢复如常,笑眯眯道:“激姥姥我?你越是这般,那姥姥可越是要同你一起去瞧瞧你们家的小殿下了。”
雪鹤医官面色一僵,见与她完全说不通道理,愤然甩袖,也不再多说什么,身影就此遁空而去。
那名为凡儿的红衣少年双手掖袖,面含微笑地看着巫山姥姥离去的身影,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懒洋洋的目光里轻视之意尚未收回,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朝着百里安行了一个毫无诚意极其敷衍的礼节。
“如此这位司郎君,就劳烦您随我走一趟吧?”
对此,百里安并无异议,只是也瞧出来了巫山姥姥的来者不善。
这红衣少年虽是凡徒,身上并未具备任何灵力修炼的痕迹,不过那巫山姥姥对他倒也舍得。
身上光是护身的仙器法宝就不下于十种,而且都提前以符文之法激活强行使其认主这位凡人少年。
纵然身无灵力,也能够仅凭意念驱使这些仙器法宝。
嗯……用来暗害一个‘修为被封的尸魔’,倒也是再简单不过。
只是这巫山姥姥多次来寻他麻烦,看似无意插手,可目的性却是十分明显。
一来二去的周旋也着实费时费力。
百里安倒是不介意借此机会,好好探一探这巫山姥姥的底,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数里花海很快在莹白的火焰焚烧殆尽,只剩下一地虚无。
看着眼前宛若闹剧般的一幕,擎翱真人无声地笑了笑,准备离去。
魔女拿银奇怪道:“你还笑,那小子烧了这满园的花,对你来说虽说是做了一件好事,可那巫山姥姥如此横插一脚,倒是又救了小山君一命,也是奇怪,她素来不是一向与昆仑不合的吗?怎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又来出手帮她了。”
擎翱真人垂眸道:“她这是在帮娘娘吗?对于如今的娘娘来说,小山君若是就此死了,反而还没那么多麻烦,如今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得损耗自身的生命之火,来吊着小山君的一口气,如此半死不活才最是磨人。
那巫山姥姥心思可谓真毒,想来正是想看娘娘陷入两难不可抉择的困境吧?”
魔女拿银愣了一下,道:“那你的意思是……那小子烧了满园的花,竟是在帮娘娘?”
擎翱真人摇了摇首,道:“想不透,看不穿,这小子心思可从来都没有你想的那般浅显。
他到底想帮谁,想救谁,这还真说不准,至少从目前来看,他并无半点理由去护娘娘。
那雪鹤医官,呵……我倒是未曾想到,以着乘荒那样的脑子,竟还能引得他的共鸣同情。”
魔女拿银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话中暗藏的意思,顿时背脊发寒,语气犹带几分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那君皇乘荒,竟是想要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
擎翱真人淡淡睨了她一眼,道:“乘荒是你的老情人,他怎般性情,拿银大人自是比我更清楚,想来也真是嘲讽,结发为夫妻这么多年,想来这也是乘荒第一次在真切地关心昆仑娘娘的死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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