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潜逐渐认识到叶小荆的意有所指,他并没有急于接话。
七分熟的牛排在刀叉的交相配合下切割整齐,一块块肉香四溢,铺在盘中。
姜潜很自然地叉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肉汁的鲜香在口腔中蔓延。满意的表情。
于是他又插起一块,举在手中:“不一起吃吗?小荆姐。”
“我其实在节食,”叶小荆犹豫了一下,“嗯,针对肉类。”
姜潜缓缓点头:“食欲,连接着最原始的诱惑,与食欲相关的动物性欲望,应该比这强烈数倍吧?”
所谓动物性的强烈程度,因人而异。
理论上是根据的进化阶段而逐阶段递增的,姜潜一态是对毒的渴望,二态时对精神污染源的欲罢不能,包括现在到了三态,他的动物性发生了扩展和偏移,从诡异的攫取欲到强烈的释放欲。
现在每次动物性发作,都需要大量的冷水冲刷、或攻击性的释放才能得以“降火”。
叶小荆已是跨越“窄门”的权贵牌持有者,四态·完全体超物种玩家,按道理说她的动物性发作起来,只会更加强烈难耐。极端情况下,还可能对能量结构造成冲击。
否则也不会到达以定期服药加以控制的地步。
见叶小荆没有反对,姜潜继续道:
“嗯,节制饮食也许是不错的办法。但其实你不一定要独自承担这种压力,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虽然过程可能没那么顺利,办法会有失败的时候,不过这些都很正常,只要后果可控,我们就还有机会尝试解决。”
姜潜自然而言地讲出这番话,继续开动手上的牛排。
这番话却令叶小荆动容。
因为就在刚刚,姜潜寥寥几句话,就把“叶小荆的问题”调整为“我们共同的问题”,这是在分解她在这件事上所承受的心理压力。
这同样是姜潜对叶小荆承诺的回应。
动物性问题,说到底,是每位持牌者都要面对的挑战。叶小荆的承诺,更坚定了姜潜解决这个问题的决心。
“会有办法的。”
姜潜继续炫了一大口汤汁,把叶小荆的烹饪成果扫荡而空。
然后伸一伸懒腰,补觉去了。
“不愧是老板看中的人才……”叶小荆轻笑着暗自低语,并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在某个柔软的部分在受到触动。
当晚,蔺浊正在地下赌场的豪华包厢中网上冲浪,他的某个长期挂机的秘密邮箱忽然发出闪动提示。
蔺浊当即提起精神,立刻点击查看。
一封匿名邮件呈现在屏幕上,传达的信息很少,只有一句话:需要一位一态异变志愿者,自愿完成人体实验。
“异变……志愿者?人体实验?”
蔺浊阴郁深邃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但他还是迅速回复邮件,一面确认细节,一面迅速起身,去账房的欠债名单中筛选合适的“进贡”人选。
……
姜潜从上午一觉睡到了傍晚,被一通电话吵醒。
他从公寓的两米二大床上翻过身,够到手机,闭着眼睛贴在自己耳旁:“喂……”
嗓子有点哑。
电话那头停顿稍许,继而传来姐姐柔软粘人的嗓音:“哟~可以啊,大白天睡到现在,昨晚干好事儿了吧?”
姜潜睁开眼,清了清嗓子撑起身:“姐,你不是在出差吗?今天怎么有空…”
“我到家了,你人呢?”
“我在工作啊。”姜潜重新栽倒在被子里,全身罢工一样不想动。
“今天是周末!”虞煊无情地拆穿他。
“在加班啊。。”姜潜说着,忽然笑起来,“姐你不会是把密码忘了吧,姑妈不在家吗?我给你发过去。”
“给你带礼物了,回来拿。”说完,虞煊忍无可忍地挂断电话。
“?”
几分钟后,姜潜穿好衣服从房间走出来。
叶小荆这会儿不在公寓里,但车钥匙在桌上放着。
他给叶小荆发了条短信,便从桌上拿起车钥匙,开着公家车返回家。
说起来,已经连续好几天不着家了。
自从与叶小荆搬出来住,他就舒服得乐不思蜀,获得了一个男人应有的自由和快乐。
现在全家上下的女人们,都认为姜家根正苗红的唯一希望正在全国首屈一指的着名企业里发光发热,大展宏图。
嗯,除了姐姐……
姜潜刚进家门,就见姐姐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正笑吟吟地瞄着他。
虞煊今天穿了件红色宽大的高领毛衣,深蓝色阔腿裤,蓬松的长发散在肩头,裸妆效果下她的美貌清透自然,整个人慵懒又随性。
姜潜不自觉咽了下口水,他感到自己的动物性问题又在蠢蠢欲动了。
“喏。”
趁着弟弟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驻的时间,虞煊伸出手,递出了一个绑着绸带的红色四方形小礼盒。
“这是什么?”
姜潜走过去,从姐姐手上接过盒子,当场拆开。
是手工皮革表带的男士手表,表盘大小适中,样式内敛,但做工和色泽都很有质感。没有牌子。
“瑞士带回来的,百年民间作坊的小众手表。”虞煊漫不经心地解释着手表的来路。
姜潜看向姐姐,目中流露着疑惑:“无功不受禄。”
虞煊反而勾起嘴角:“我给自己弟弟买东西,还需要理由么?”
嗯,有道理,连你都是我姐,你的和我的有什么区别……姜潜瞬间想开,握着表盒如获至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继而从表盒中取出手表……
手指触碰表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清凉感传入指尖,令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当然,这种奇妙的感受转瞬即逝,就像是种错觉。
但冥冥之中,心间萦绕的某些杂念消散,只留下宁静安逸的体感。
姜潜慢条斯理地将手表戴在自己的左腕,同时对比着原先的那只机械表,两种不同的风格,传递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真不错,”姜潜盛赞道,“姐你品位也太好了。”
“那是~走过来点让姐看看!”
随着姜潜的走近,虞煊原本热情的目光忽然微微一凝,拉着姜潜的手腕,葱白的手指轻轻碾动,从他毛衣袖口处捏起了一根头发……
黑色直发,还挺长。
“额……”姜潜有点局促,和女孩子同居这件事确实没跟家里报备过。
但虞煊却在愣神了一会儿后,悠然笑转:“可以啊,有进步。”
“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姜潜尝试解释。
虞煊目光流转,意味深长地看向弟弟:“我想的哪样?”
糟糕,要被套话了,这狡猾的女人……姜潜轻咳一声,先发制人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女人那点八卦心理,实话告诉你吧,你弟别提有多享受单身生活了。”
“你?享受单身生活?”虞煊满脸不敢置信。
旁边书房,姜家老佛爷唐老师正推门走出来。
姜潜认真地看着姐姐,趁机倒打一把:“姐,我觉得你这种生活方式真不错,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受约束,多好?弟弟我很是向往啊!”
唐红梅迅速转过脸,原本平静的表情里顿时带出了一丝罕见的严厉!
“姜潜!”虞煊气得头皮发麻。
姜潜这会儿也意识到来自身后的戾气,顿时噤若寒蝉。
缓缓转过身,对老佛爷笑脸相迎:“奶奶,公司加班,我刚回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屋睡会儿!”
说完直接开熘!
背后,传来唐老师低沉克制但仍显严厉的嗓音:“虞煊,你跟我进来一下。”
“奶奶~”
“进来!”
“奶奶不是,我从来没跟阿潜……”
对不住了!姐……姜潜心有余季地合上门,内心说不上是愧疚还是幸灾乐祸。
他重新审视自己手腕上的瑞士手表,摘下来放在手心把玩,回顾着刚才那种转瞬即逝的奇妙体验。
“姐姐品位确实不错。”
姜潜随手将原来手腕上的机械表放回抽屉,把新手表戴在手腕。
……
第二天,姜潜以上班为由,驱车回到了公寓。
这么着急回来,是因为收到了蔺浊的答复:实验体到了,准备接货。
蔺浊的效率实在令姜潜有些意外。
可见,要么是「儿童乐园」的经历让这个阴谋家着实长了教训,准备双管齐下抱紧姜潜这条官方大腿,以备必要之时多条退路;要么就是另有图谋。
但姜潜更倾向于相信前者,毕竟,要挑衅官方这座大山,只用这么短时间进行筹划布局确实有点过于儿戏了。
按照约定的地点,姜潜与叶小荆驱车赶到金田与津平的交汇地带。
叶小荆很有职业素养,只执行任务不多打听,但凡姜潜不主动开口的,她一概不问。
因此姜潜也就少去了解释很多事的麻烦。
具体交接地点是一间租赁仓库。
蔺浊亲自出面,将一位年仅十六七的小年轻交到了姜潜手里。
见面时,小年轻头上罩着头套,双手被绑着,身材消瘦但没有明显的皮外伤。
“你要的人,一态异变者,自愿接受实验。他的身份牌信息我附在邮件里了。”
蔺浊介绍着这位小年轻的情况:
“欠了巨额赌资,被他老爸送过来抵债的。异变的原因,大概是跟他老爸一起磕过药?这点他口说无凭的,我也只能这么跟你交代,也许官方有办法验出他的异变源头?”
“总体而言,他符合你的要求,既没有太大的危险性,身份背景可查,自愿赌一把。”
姜潜上下打量着罩着头套、弓腰驼背的小年轻。
看向蔺浊:“价钱。”
“一笔赌债而已,就当我帮你个小忙吧。”蔺浊大方道。
姜潜摇头:“不能一直让你出钱又出力,说个数吧,我走公款报销。”
合作需要相互间的诚意,哪怕姜潜手上握着对方的命门。
蔺浊惊讶道:“不会吧?你认真的。”
他指的是“公款报销”这件事,这意味着姜潜搞人体实验走的依然是正规渠道,有正当理由报备。
“一切走正常流程,包括我们之间的每次合作。”姜潜再次强调,“关于你的表现官方也会记录在桉。”
蔺浊若有所思地点头:“好吧,我回头发给你,这人你觉得没问题,就可以带走了。”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小年轻的肩:“小东子,祝你好运喽!”
小年轻身躯颤抖了一下,但没敢躲开蔺浊的手。
姜潜带着小年轻返回车上,两人一起坐在了后排,示意叶小荆开车。
他回顾着蔺浊发给自己的资料:
小东子大名陈博东,父亲是赌鬼,母亲很早就改嫁她乡,家中老人过世后,没有一个亲戚愿意与他们往来。
陈博东的生平与众多悲惨家庭中的孩子一样,幼年时缺乏父母关爱,稍大一点就挨尽打骂。学校没有使他得到救赎,社会更让他看清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
直到被亲生父亲卖给地下赌场。
姜潜暂时无从断定,这样一个十六七岁、生命正值朝阳初升状态的年轻人,是如何在获得超物种身份牌后迅速走向异变的。
普遍认知的导致异变的因素包括:七态能量结构失衡、精神疾病、过度的恶业。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一旦这次“实验”成功,这个命途多舛的年轻人将会获得新的起点。
三人直接驱车抵达官方定点医疗机构。
陈博东被送进了由姜潜申请的特护病房,进行了全身的检查,确保各项身体指标处在对照实验范围内。
按照姜潜的计划,后续的一段时间,他都将在这里逐步完成能量结构调整的实验。
“小荆姐,帮我去买点吃的喝的,等下顺道去隔壁楼看看薛洋。”
叶小荆略带惊奇道:“可你昨天才去探望过他。”
“他在这边没亲人,学校的朋友也不知道他住这儿。”
叶小荆点了点头,又转头看看玻璃墙内刚做完身体检查的陈博东,叮嘱道:“你小心点。”
“我知道。”
叶小荆走后,姜潜进入到玻璃墙内,正在发呆的陈博东看到姜潜走进来,整个人忽然紧张起来,对姜潜似乎充满戒备。
姜潜以平和的目光注视对方,这是个五官端正的俊秀少年,两颊残留了零星的青春痘印,鼻梁上有道明显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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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东,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姜潜。”
姜潜以尽可能温和谦逊的态度对病床上局促不安的实验者道。
然而陈博东仍然表情紧绷,双手攥紧被子,紧张的情绪并未因此得到缓解。
“蔺浊应该和你聊过我们的实验,还记得吗?”姜潜问。
陈博东咽了下口水,以机械呆板的声音复述道:“参加实验,如果活下来,我就可以恢复正常。如果死了……也就死了。”
说到最后,少年的眼神有些暗然。
因为蔺浊并没有告知他这件事的成功概率。在陈博东的认知里,他这样的普通实验体,结局大概率是充当“分母”。
“是这个意思。”
姜潜平静地望着少年,观察着他的反应,尽可能将对方的情绪捕捉完全。
他需要在实验开始前充分了解实验体的精神状况、情绪稳定性、习性,以确保在关键时刻做出准确决策。
“如果实验失败了,你可能会死去。当如果实验成功,你将会迎来崭新的开端,可以这样说,你有望恢复自由身。”
姜潜以自己的能力范畴给到少年心理保障:
“所以我希望,你能最大限度地配合我。”
听到“自由”这个字眼,少年的空洞的双眼顿时闪过了一抹神采,但转瞬即逝。
他已经对这个世界失望过太多次,每次期望的落空,每次被生活摁在地上碾压的经历,都会在少年心里留下更深的阴霾。
……
ps:
错字瑕疵先更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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