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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一)

        李薇霖邋遢的穿着睡衣,头发凌乱,坐在早餐桌边,目光无神的看着餐桌上老公为自己准备的三明治早餐。李薇霖的老公看她迟迟没有动筷,便关切的把餐盘往她身前推了下,说:“老婆,这是你最爱吃的三明治,我还帮你煎了个蛋,你快乘热吃了吧。”

        李薇霖还是呆呆的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李薇霖突然抬起头,眼神涣散的看着她老公,猛然说到,“我要吃根油条。”话刚说完,还没等她老公反应过来,李薇霖已经推开了椅子,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灶台边。李薇霖从橱柜里拿出一口大炒锅,又拿出一大桶还没打开的菜油,然后把菜油统统倒入了炒锅里,锅里的油几乎快溢了出来。李薇霖把灶台的火开到最大,没过几分钟,锅里的油就开始冒出烟来,油温越来越高。

        李薇霖的老公坐在餐桌边,迷茫的看着她,说到:“薇霖,你还在病休,就不要干活了。你要吃油条,我马上去楼下买。”李薇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锅里的油,嘴里喃喃的说出一些听不懂的话,似乎在说“上帝的仆人”,“女巫”,”赦免我的死魂灵”之类的,还有些话完全不是中文,似乎像是中世纪的德语之类的语言。

        锅里的油烟越来越大,李薇霖的老公坐不住了,便起身想去把火关掉。这时,李薇霖突然伸出双手,紧紧的握着炒锅的长柄,然后把整个炒锅从灶台上举了起来。李薇霖把炒锅举过头顶,对着她老公发出愤怒的咆哮,“我要吃油条。”说完,李薇霖仰起头,把嘴巴张开到极致,然后一转手腕,把整锅的热油对着自己的脸上浇了下去…

        满地都是滚烫的热油,李薇霖的老公滑倒在地,满脸都是鲜血。他趴在地上,哭着喊叫着他老婆的名字。李薇霖全身僵硬的站着,身上的睡衣已经全部被淋透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也都被烫熟了,一条条的满是鲜肉的皮肤,带着血,从李薇霖的身上剥落下来,她的脸已经完全被毁容了,布满了恐怖的血泡,两只眼睛也被烫瞎了,眼皮全没了,殷红的眼球突起暴露在鼻梁两侧…

        李薇霖突然发出恐怖的笑声,她的手因为痉挛而蜷缩了起来,她喊叫起来,“我无罪,我无罪啊…!”,李薇霖一边大声的喊叫着,一边伸出双手在脸上抹,一条条的肉带着皮从脸上扯了下来,一会儿,李薇霖就变成了一个血人,她脸上的经脉暴露了出来,神经被扯断了,从脸上的肌肉深处露了出来。李薇霖的老公趴在地上,眼泪已经布满了脸上,他哭喊这李薇霖的名字,但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婆成为一个血人。

        三天前。

        李薇霖正在家里收拾房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李薇霖赶忙整理了下衣服,穿过客厅,来到门口,打开了门。一位穿着端庄的上了年纪的外国妇女站在了门口,她看见李薇霖,脸上露出了笑容,还没等李薇霖开口,便说到,“不好意思,没和您打招呼就过来打扰了。我是你的邻居,珍妮,我从德国来,刚搬到这个小区。我做了些糕点,想请邻居们过来品尝下。”李薇霖也不知该如何接话,但眼前的老太并没有想走的意思,李薇霖也不好意思关门拒绝,就说到,“哦,额,那怎么好意思啊。那…好吧。”听到这,珍妮露出开心的笑容,在门口看着李薇霖拿上家里的钥匙,和她一起来到自己家里。

        珍妮招呼着李薇霖进了房间,便把她引入客厅的餐桌旁坐下,她让李薇霖坐一会儿,自己便走进了厨房,准备咖啡和糕点。李薇霖在珍妮家的客厅里坐着,眼睛无意的四下打量起来,慢慢的李薇霖便感到一股诡异的气氛。房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发霉的味道,家具上也铺着薄薄一层的灰尘,绝不像是常年有人居住的样子。而房间的布置也不寻常,李薇霖看到客厅的一角放着的梳妆台上摆放着十字架,前面有个器皿,盛满了鲜红色的液体,在器皿的旁边有个本子。李薇霖往厨房瞄了一眼,听到厨房里发出橱柜开关和杯子接触桌子的声音,而珍妮还没有出来,便好奇的来到梳妆台,打开本子。本子上密密麻麻用古代德语哥特体写了很多文字,李薇霖因为会一点德语,便好奇的往下翻去。本子的每一页都有一个日期,在日期的下面记录着一些数字和名字,有些名字看上去是中国人,有些名字是外国人,而这些名字都一一对应着,却猜不透是什么含义。但是在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有一个注释,写着不同的话,有的写着吊笼,有的是犹大座椅,有的是碎头机等等。李薇霖对中世纪欧洲的历史颇有几分了解,知道在中世纪法庭会用特制的器械来残忍的惩罚犯人,尤其是巫师,而巫师的认定也完全由法庭说了算,但是认定的过程却愚昧可笑。法庭会把女人放到水里或者一个特制的秤上,如果分量轻了,就说明这个女人是女巫,就会立刻遭遇到严酷的对待。

        突然,厨房传来一阵脚步声,李薇霖赶忙合上本子,坐回了餐桌边。这时候,珍妮端着咖啡和糕点从厨房来到了客厅,然后递给李薇霖一杯咖啡和一块蛋糕,又给自己拿了一份,便礼貌的请李薇霖先用餐。一股浓浓的咖啡和蛋糕的香味传来,让李薇霖颇感心动,便拿起咖啡喝了起来。但是,珍妮自己拿到嘴边的咖啡却一口未动,她嘴角扬起诡异的笑容,看着李薇霖喝完了半杯咖啡,便把放在嘴边的咖啡重新又放回了桌上。李薇霖刚想说什么,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接着一阵抵挡不住的困意从身体里面传来,李薇霖放下咖啡杯,站起身来,对着珍妮说,“哦,抱歉,我感觉好困,我想回家。”李薇霖刚走了几步,腿就不听使唤的软了下来,身体一歪,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一阵黑暗笼罩在李薇霖的眼前,她沉沉的睡去,但似乎又完全睡不着。恍惚中,她感到珍妮来到她身边,把她扶了起来,往一道有亮光的石头隧道走去。隧道很长,在隧道的尽头传来人声嘈杂的声音,然后,李薇霖看见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从隧道那头走来,经过她们身边的时候,那个女人和珍妮握了握手,又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慢慢接近了隧道的出口,这时候,珍妮从身后猛力地推了李薇霖一把,把她推进一道白光的门,李薇霖刚一回头,一道铁门从身后降了下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李薇霖又是感到一阵眩晕,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被一群身穿法官黑袍的外国人包围了起来。李薇霖惊恐的往四周看,发现这时候自己坐在一张铁椅子上,身上绑着绳锁,而房间的设置让她立刻感觉到,自己是身处在中世纪德国的审判庭里。这时候,坐在高椅上的法官敲了敲手中的木榔头,用严厉的目光看着李薇霖,用德语说到,“安吉拉,你的名字是个天使,但你的里面却是个女巫,现在本法庭宣布你在村里行使了巫术,你被判关吊笼,你将被挂在科隆当地最高的教堂的顶上,直到认罪为止。”李薇霖听到判决后,猛烈的在铁椅上挣扎起来,嘶声力竭的喊道,“我不是女巫,你们搞错了,放我回去。”

        “把她带走,立刻行刑。”法官对行刑官说到。“每个女巫都说自己无罪,所以只有用最严厉的刑法,才能阻止你们这些危险的女巫,来保证瘟疫不会在村里扩散开去了。”

        行刑官过来,解开李薇霖身上的锁链,粗暴的抓起她,把她往法庭外押走。李薇霖一边无济于事的挣扎,一边哭喊道,“放开我,放开我。”经过法庭门口的地方,有一面铜镜,李薇霖无意中转头看了镜子一眼,镜子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外国女人,而那张脸就是刚才在隧道里见到的那个女人。

        行刑官驾着李薇霖,走上一级又一级台阶,来到了一个教堂的最高一层。一个只有半人高的极为狭窄的铁笼放在房间的中央,铁笼的门开着。行刑官把李薇霖的手在后背绑起来,又用一根铁链锁住了她的双脚,然后把她塞入了铁笼。行刑官走到窗口,打开了一扇门,一阵刺骨的凉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几个人过来,把铁笼抬起来,又把铁笼顶部的铁钩挂到了一根轨道上,然后几个人推着铁笼,推到了窗外。行刑官对着关在铁笼里的李薇霖,发出恶狠狠地笑声,说到:“好好享受你的空中小屋吧,等你不再喊叫了,就放你下来。”说完,行刑官关上了门。

        铁笼是铁条焊接而成,有很大的间隙,但是足以让人不会掉出去。寒风猛烈的吹着,铁笼撞击着教堂的石头墙体,发出刺耳的当当声。铁笼离开地面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在铁笼的下面是一个广场,站着很多人,那些人用手指着铁笼的方向,发出各种嘲笑和谩骂的声音。铁笼很小,李薇霖几乎不能动弹,不一会儿,极度的饥渴和剧烈的头疼开始侵袭李薇霖的身体,而狭小又离开地面极高的牢笼又让李薇霖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李薇霖一直有恐高的心理障碍,这时候内在的恐惧和身体的虚弱,加上不断晃动,却无法逃脱的吊笼,让她的恐高而产生的害怕一下子达到了极致。

        李薇霖只能闭上眼睛,但她的身体却不敢也不能移动半步。那种恐惧浸染了李薇霖全部的精神和身体,没过几分钟,李薇霖就感觉已经到了精神和身体的极限,但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李薇霖从喉咙的深处发出啊啊的喊声,但是声音一出来,就淹没在寒风的呼啸中,谁都听不见。

        天一会儿就暗了,底下广场的人群都散去了。这是一个寒冬的夜晚,乌鸦在教堂的屋檐上嘶叫,天空中没有星星,浓厚的乌云也遮盖了仅剩的月亮发出的光芒。李薇霖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她耷拉着脑袋,任由恐惧宰割,夜空中唯一的声音就是铁笼不时摇晃着撞击教堂石头的声音。

        就这样过了三天,李薇霖没有喝一口水,也没有吃一粒米饭。

        第四天,教堂顶楼的窗口被打开了。过来几个行刑官,拿着一根铁钩,把吊笼拉了进来。行刑官打开吊笼的门,一团不成人形的物体从里面滚了出来。行刑官抬起李薇霖的脸看了看,发出尖刻的笑声,说到:“这回她老实了,村里可以宁静了。”说完,几个人抬着李薇霖,顺着教堂几百级回旋台阶走了下来。行刑官把李薇霖又送回了法庭,等待法官的宣判。

        李薇霖已经完全疯了,她分辨不出自己是谁。法官的问话李薇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木讷的眼光看着法官,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着法官的提问。这时候,法官的木榔头敲击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而李薇霖听在耳朵里,像是一面大鼓,一下子被震晕了。恍惚中,在李薇霖的身边出现了一道白光的门,一个外国老妇从门里走了出来,身边带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走到李薇霖的身边,对她发出诡异的笑容。然后李薇霖就感觉自己离开了一个身体,被那个老妇搀了起来,走回进了那道白光的门,李薇霖带着毫无血色的脸,虚弱的抬头看了看老妇,她认得出这张脸,她正是自己的邻居珍妮。李薇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和力气,握紧了拳头,往老妇脸上打去,然后头一沉,晕了过去。老妇笑了笑,用手一下子拨开了李薇霖的拳头,然后拖着她穿过来时的石头隧道。

        不知过了多久,李薇霖从一个很长的梦里醒来。她一个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茶几上泡着杯茶,茶还热着。李薇霖两只眼睛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神采,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从眼睛的深处透露出极度的恐惧。她端起桌子上的茶,张开嘴,然后对着自己的脸就泼了上去。热茶顺着李薇霖的脸流了一地,她毫无表情的站起身,身体颤抖着,手卷缩着,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走,边走边说,“我是无罪的,你们别把我放进吊笼里…放开我…放…我…走。老公,救救我…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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