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恐是水土不服,从晚间开始,一个个腹泻不止。”那人如实回答。
大家一听,都觉得是借口,恐怕是不想再因为方剂调整的事再做争执,直接躲起来了。
可是再不相信,也都问了一句。
“可严重?需不需要我们去看看?”
那人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太医们已经自己开了方子吃了。”
那人又一顿,接着说:“只是世子说,太医们一时间不适应,以免耽误诊治,所以明天开始,太医们的伙食想单独开个小厨房,费用世子那边出。世子叫我特意给苏家主说一声。”
苏湄点头,“世子思虑周全,我等照办就是。”
这群人,麻烦得很,苏湄也不想操心伺候。
小小的一出闹剧,谁都认为太医这谎扯得也太蹩脚了,可没想到第二天,见一个个果真面色蜡黄,才知道真是病了。
这日苏洵美巡视完自己的病人,就赶去了章之恒那里,见他也是面色蜡黄。
“章太医,可需要回去休息半日?”苏洵美出言询问。
章太医虽稍显疲惫,但精神尚可,摇头拒绝。
苏洵美不再多言,一起帮着给病人看诊。
“凌阳公子可需要打下手的?”云遥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
苏洵美佯装生气,“你还乱跑!嘱托你的事你都忘了?”
云遥摆摆手制止了忙要给他行礼的章之恒,只对着苏洵美说:“我就是把你嘱托的事都安排下去了,这才来问问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苏洵美知道自己劝不住他,从前就是跟屁虫。
“那你来吧,正好借你的身份用用。”苏洵美带着云遥,去找另几位小太医。
晓之以利、动之以情,外加云遥的身份,说服他们使用自己的方子。
这边只留章之恒独自疑惑,这九殿下怎么天天跟着凌阳公子屁股后头跑,以前在京中不都是追着苏家大小姐不放的吗?
那边两人正说着,不远处一阵哭喊声传来。
苏洵美和云遥对视一眼,“去看看?”
走近,却见一个病床前围满了人,关月白竟然也在。
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扑倒在病床边,哭喊得撕心裂肺。
还没等苏洵美开口,关月白就先发现了她。
“凌阳公子!”
她开口求助:“狗儿父亲病重不见好转,刚才高热惊厥,我实在医术有限,您可以帮帮他吗?”
这时,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听了,想看见救命稻草,转而朝苏洵美脚边扑过来。
“求求郎君了,救救我爹!”
云遥赶紧上前,帮着苏洵美一把扶起小孩儿,苏洵美这才能迈开步子,走到床边。
“负责他的医师呢?”
“是刘太医。”
“他本就没几个重症病人,怎么不过来?”苏洵美疑惑。
关月白无奈道:“这孩子的父亲病情复杂,不仅有瘟疫,他本身还有痨病,不好治。”
“已经去叫了三四趟,可能是忙吧,还没来得及过来。”
可能怕影响不好,她又加了一句苍白的解释。
一听这人还有痨病,周围本是看热闹围观的人一下子四散开了。
“痨病可是会传染的!”
“听说这狗儿的爷爷和老娘,都是这个病走了。”
苏洵美却像没有听见众人议论一般,坐在床边给狗儿爹号脉。
“身体底子太虚了。”
“狗儿,你爹这次发热,是因为瘟疫,但主要还是因为痨病。”
苏洵美皱眉,这种身体,根本扛不住刘太医的那张方子,他不来掺和一脚也好。
想着,她转头对半夏说:“我来开方子,你来写。”
云遥却一下子挤到旁边,接过半夏手中的纸笔,“我来。”
苏洵美这时候哪有功夫和他斗嘴,直接开始报方子。
不一会儿,一张温补又退热的方子就写好了。
“这张方子主要是治痨病的,附加了几味药,用来治疫病。”苏洵美向狗儿和众人解释。
又转头专门对狗儿说:“狗儿,不用担心,有我在,你爹的病只要慢慢养着,会好的。”
狗儿这时还泪眼斑驳,豆大的泪珠不时划过他黑瘦脸庞。
“郎君,你人真好,也好厉害。”
他抽泣哽咽着,说出自己心中想法。
苏洵美笑笑,“那狗儿以后,想成为我这样厉害的大夫吗?”
狗儿抬手擦掉脸颊的泪水,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想!”
可没等苏洵美夸赞,他又突然摇头,语气也弱了许多,小声说:“不行。”
不仅苏洵美,云遥、关月白也惊讶了,“做医师不好吗?”
“不是做大夫不好,”狗儿摇摇头,“我家太穷了,我爷爷和我娘都死了,爹也病着干不了活,只有我和奶奶种地。”
“我家太穷了,没有学医的钱,也不会有人愿意收我的。”
听到这里,苏洵美沉默了。
也是,学医,至少需要家底殷实,经得起数年的学习。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学医往往都需要拜师学艺,一般都是家学渊源,比如像他们苏家这样。
而没有家族传承的,则要看门第,也需要极大的机缘遇到愿意收你为徒的老师。
贫苦的底层百姓,是绝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几人都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狗儿,因为他说的就是现实。
关月白拉过他的手,“你说爷爷和娘亲都去世了,也是得了痨病吗?”
狗儿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先是母亲病了,总是咳嗽,后来爷爷也这样了,最后他们都走了。”
“爹爹是在他们走后开始咳嗽的,城里大夫太贵,爹也没去看过。”
说到这里,狗儿低头抠着自己手指,“也是到了这里,苏大夫给看了,我们才知道爹还有痨病。”
忽然他抬起头,看向苏洵美,“郎君,痨病很严重吗?我爹爹会不会也要死了?”
他这几日偶尔听到周围人议论他们,听说这是很严重的病。
苏洵美喉头发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痨病是个富贵病,病人要好饭好菜地养着,不能劳累。可是他们这个家境,能怎么办?
她只能先撒谎哄着狗儿:“会好的,就是这病得慢慢养。”
有玉竹去亲自盯着,狗儿爹的药不一会儿就送熬好来了。
云遥见苏洵美心事重重,不似刚才开心,就找个借口带她先离开了。
狗儿轻轻吹着药,等稍稍凉了些,就给他爹喂了几口下去。
“你给他喝的什么?!”
一声怒气冲冲的质问在狗儿身后响起。
狗儿惊恐地回头,是刘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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