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筠彻被万俟聿撞了一个猝不及防,他不想伤害万俟聿,可是他的灵力收不住了……
他隐隐约约只听见万俟聿低低的在他耳边唤着他的名字……
没想到这个处处给他使绊子的人,居然这么蠢。
他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倏然扯开万俟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将他踹开百米。
看着万俟聿不可置信的眼神,夏筠彻释然一笑。
不必要做无谓的牺牲的,要是能跑,他自己都跑了,哪像万俟聿上赶着送。
灵体也就这点好用,即使跨了一个大境界,也可以带着对方陪葬。
不亏。
以万俟聿的修为,即使离他这个爆炸源较近,应当也是死不了的。
万俟聿震惊的看向夏筠彻,远处的少年红衣似火,马尾和着鲜红的发带飞扬,额前的碎发轻轻拂过他苍白的脸颊,像是最后的哀歌。
“嘭!”
天崩地裂,以夏筠彻为中心,冰雾四散数千米远,纷纷扬扬。
渐渐冰雾散去,并不见夏筠彻的身影,也不见那合道邪修的身影。
四周连一丝血气都看不到,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被湮灭在这场措不及防的灵体自爆中。
余相皖眼前渐渐模糊。
他们大师兄如万年前一样。
以自身,换生机。
他双眼赤红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心口处似被一丛无形的刺棘狠狠搅弄着。
大师兄……
你怎么这么傻啊……
明明那日分别之时你才说过要以自身安危为先的。
冰川世界裂痕不断增大,上方吊着的冰棱像刀刃一般如雨点落下。
砸在地上又嘭的四散开来,只留下一个个深坑。
可是,再深也没有夏筠彻自爆时的坑深。
与其说是一个坑,倒不如说是一个渊,一个……深渊。
深渊之下没有任何活物,可周围都是木灵力蕴含着的生机气息。
“大师兄……”
荆祈悦泣不成声,眼尾通红,身上凌冽的冰灵力不受控制的逸散开来。
倏地往冰川溢出去,将整个极北之地唯一的那片绿意一点一点蚕食。
最终化为一棵棵毫无生机的雾凇。
余相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来,这里竟然是在风情园附近,而他们,在风情园下面的冰川之下。
张竞雪崩溃的看着底下无尽的深渊,喉咙梗塞,他想哭,可是他眼睛只觉得无比干涩,他竟然哭不出来。
原来,难过到极致是没有泪水的。
他的心像是被生生撕扯成了几半一般,如刀凿火绞。
他疼得跪在深渊边缘蜷缩起来。
大师兄,我再也不和小师妹吵架了,我再也不惹你不高兴了,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你偏心小师妹也没关系,我听你的话……
你回来……
你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下渐渐有了一抹异样感,是,生机?
抬眸望去。
千里冰川之下,无数生机破冰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生长,打苞。
逐渐成长为数十米高的花朵,千姿百态,绚丽多彩,各有风情。
而夏筠彻自爆形成的深坑之中,一棵小树苗正茁壮成长,生机盎然。
不过数息,便长成了参天大树。
这是,梧桐树。
一棵遮天蔽日的梧桐树,它渐渐扩大,像是虚影一般,将整个冰川囊括其中。
而原本的深坑随着梧桐树向外逐渐蔓延,底下竟然蓄出水来,水位线肉眼可见的向上攀升,慢慢形成一个巨大的蔚蓝色湖泊。
余相皖看着眼前的一切,宿命般的。这才蓦然想起,初到风情园时对梧桐树那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原来,那梧桐树是大师兄的生机所化啊……
原来真正的风情园早在万年前就已经在这场打斗中毁于一旦了。
留存下来的,根本就不是万年前那个风情园了。
留存下来的,只是一个被各方裹挟着为大义牺牲的少年。
原来,当初根本不是因为他是木灵体才对梧桐树感到亲切,而是两个相同灵体之间的感应……
千万年来,同一时间从来不会出现两个相同的灵体。
对于灵体,大多也只是猜想。
可没人知道,相同灵体之间的感应是真的。
原来修仙界常识大全中的另一个木灵体是大师兄啊。
原来,他从第一次看见大师兄便对他有着莫名的亲近竟然是因为这样……
原来竟然是这样。
恍惚中,仿佛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明媚张扬的少年,言笑晏晏的看着他不经意的说道。
“你可以唤我阿澈,我师尊便是这般唤我的。”
原来,是阿彻,不是阿澈。
他忽然读懂了临别时夏筠彻对他和叶枕安的欲言又止。
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
在无人可见的角落,一道木灵气涌入余相皖身旁的破茧之中,与它无声无息的融为一体。
破茧微微颤动了一下,又重新归于平寂。
余相皖感觉到本命剑的颤动,低头恰好看见一缕木灵气被破茧吸入其中。
是大师兄的灵剑之息。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触碰仍旧沉睡的破茧。
原来是这样啊,命运仿佛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们一直在寻找回去的契机,没想到就在大师兄身上。
众人心绪纷杂。
没人注意到远处一袭破败玄衣,血肉模糊的万俟聿身上因为濒临死亡突然焕发出来的护命金光,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气息微弱的出现在云上宗道场,引起轩然大波。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景象已经焕然一新,全然不似当初那般冰冻三尺,反而如春雪融化,万物复苏。
尽是一片和煦美好的模样。
余相皖看见深坑对面的荆祈悦一脸泪痕,眼中满是氤氲浸润的泪珠,仿佛微风轻轻一吹便会不堪重负的继续落下。
与她形成对比的是张竞雪。
他只怔怔的看着前方,像是骤然失魂的一具木偶一般,眼神空洞。
不过一会儿便一如往常一般起身,敛下眼眸,将眼中所有情绪掩埋,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他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仿佛死去的并不是他一向亲厚的师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只不过不经意间微微摇晃的身影还是暴露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不顾身后的狼狈,也不去探寻有几人在看他。
他只往前走,走到那些被大师兄保护得很好的凡人旁边时,脚步微微一滞。
随即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而荆祈悦此刻还在原地,她蓦然想起师兄送给她的那棵元灵奇木,惊慌失措的向四周望去。
师兄送她离开之时,落下了那棵小树苗。
她回到原地,却什么也没有。
泪水太多,模糊了视线。
去哪儿了?元灵奇木去哪儿了?
余相皖看着荆祈悦像无头苍蝇一般寻找着什么东西。
忽然想起了那棵生机盎然的小树苗。
那是大师兄留给她的东西。
他也帮忙寻找起来,方圆几里,一寸一毫,什么都没有。
不对,应该是有的。
这里不在爆炸波及范围内,不可能会化为齑粉凭空消失。
寻了许多地方,蓦地看见半片细碎的绿叶,藏在蓬勃的巨大花海之下,地上无数嫩绿的小草探出头摇曳。
那片细碎的绿叶隐在众多嫩绿之中并不显眼,却又那么刺目。
视线往上,它不远处是一截小树木,浑身一点儿绿意也无,干巴巴的一条,毫无生机。
余相皖觉得脚步似灌了铅一般,难以挪动。
他有些机械的佝偻着身子,颤抖着手想将那躺在无限绿意之中格格不入的小树木捡起来。
手还没碰到,便见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将那截小树苗捡起,递到他身前。
是叶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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