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花谢叶落,月余时间一晃而过。
朝廷一直安稳,南宫烨连下了数道旨意,将连家余党摘除干净。
首当其冲的,便是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与陈留谢氏都是老牌世家,大曦从开始科举兴起,寒门举子渐渐起势。
世家便开始式微,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族中有私塾,王家子弟开蒙又早,有根基在,代代有人才出。
只要不作死参与谋逆,百年传承一般是没什么问题。
陈留谢家尚主之后,原本的颓势渐渐兴起,便是证明。
反倒是琅琊王家,因为牵连到连庚希的谋反案,被连根拔起……
王家男子悉数处死,女子充入教坊司。
一瞬间,大厦将倾。
王家雕梁画壁的东府,一夜之间,物是人非。西府却是在圣旨下达的前一晚,忽然窜起了大火,席卷了西府。
王家着名的青竹君子,王猷文,据说是行动不便,没能从大火中逃出……
等到下人扑灭大火之后,看到的只是烧了一半的轮椅,以及轮椅上烧黑的焦尸。
与琅琊王家同时覆灭的,还有天理教。
先前声势浩大,席卷了大半个大曦,不知何故,教主离世,教中发生了内斗。
半月之间,打的是你死我活,都不用朝廷去镇压,内部便斗成了一锅粥。
各偏远的分部还好,消息传播得慢,京城打得比较乱。
最后还是京兆尹傅怀安大人出手,将余孽一网打尽了。
关的关,杀的杀。
天理教仿佛一夜之间,偃旗息鼓了。
偌大的宫殿此时寂静无声,南宫烨看着眼前的奏折。
先是锦衣卫上来的关于王猷文死的种种疑点。
王猷文去世了,那成文公主呢?
成文公主为何下落不明?
之前有说成文公主与驸马决裂,离家出走,下落不明。
偏偏是在连庚希造反前后,王家西府的大火,也不偏不倚,正是连庚希伏诛的前后……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只是王猷文身为王家前任家主,素有“琅琊青竹”美誉,若是包藏祸心,恐怕遗留祸患。
南宫烨如玉的手指在奏折上敲了敲,脑海里想到的却是初见王猷文时。
骄阳下他衣袂翻飞时的恣意。
皇后刁难南宫烨时,他的出口解围。
于是,提笔沾了沾墨,到底是一笔一划回:穷寇莫追,到此为止。
便当时全了两人当初惺惺相惜的情谊。
他搁下笔,却难得有些走神。
陈桔善解人意道:“陛下,礼部已经将皇后礼服,凤冠,朝珠,耳饰,朝靴,送到了盛府了。”
南宫烨这才笑了笑:“礼部这帮酒囊饭袋,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亮出刀刃才知道老实。”
陈桔眯着眼睛,心道可不是么,也不说礼部这些日子也几乎大换血了,撤得撤,贬得贬。
总算是将封后大典准备得差不多了。
南宫烨想到这,便径直起身,下意识地想要出宫见清颜。
陈桔拦住了他:“陛下,成亲前一晚,新娘新郎见面不好。”
南宫烨半信半疑,脚下到底还是止步了:“果真?”
陈桔笑了笑:“洒家倒是没成过婚,不过洒家当地是有这个习俗,说是成婚头一天,两个人不见面,便能婚姻顺遂,长长久久……”
“顺遂,长久。”南宫烨反复咂摸着这几句话,“好,那朕便再忍一日。”
说着,他难得将所有奏折都推到了一旁,“今日便不看了,早点安置,明日好早起。”
陈桔笑得脸上合不拢嘴:“好,陛下早些安置。”
他赶忙挥手示意奴才给陛下更衣,擦手,等到陛下躺下,他也在一旁的榻上歇下。
陈桔留了个心眼,和衣躺下的,怕陛下又有什么吩咐,他起身比较方便。
他年岁大了,不比五福,一个命令下去,能眨眼间窜出两丈外,他现如今精力不济,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浑身上下散发着老朽的味道。
他刚沾枕头,眼皮子就发沉。
困意便开始袭来,却见陛下那头翻了个身:“陈桔……”
陈桔嗯了一声,坐起了身:“陛下要饮茶么?”
南宫烨摇头笑了笑,“不是,是在想,朕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陈桔笑道:“有小皇子小公主呢……”娘娘早就是陛下的人了。
南宫烨摇头:“不一样。感觉还真不一样。”他仰头看着床帐,双手枕着头后。
陈桔不由得失笑,难得看到陛下如此孩子气的时候,还像毛头小伙子一般,兴奋得睡不着。
“陈桔你还记得么,那年在酒楼外……”南宫烨今晚格外的话多,兴奋地拉着陈桔开始聊。
聊得漫无边际,往常都是陈桔扯着陛下聊,希望陛下能多说几句话。
可今夜难得两个人倒过来了。
陈桔无声地打着哈欠,困得眼泪流了满脸,咬着舌尖,才能勉力打起精神。
纵然如此,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头南宫烨还在兴奋地说着:“朕也知道朕有诸多缺点,往后朕多包容她……”
“立太子的诏书,等过几日也该提上议程了,太子太傅你觉得朕应该找何人?霍刚还是沈玄龄?”
“霍刚这个人……朕的确是不喜。可才学方面,倒是的确数一数二,沈玄龄在徐闻教了皇儿多年,我看皇儿被他教得很好,当初朕暗中顺水推舟,将他推到徐闻,没曾想真起了大用处,若是他当太傅,倒是历练才学也够……”
“只是他太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薛裴光怎么样?他外放历练也够,才学也够,还是霍刚的门生,只他要是当了硕儿的恩师,难免皇后还要见他……”
南宫烨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煎饺子,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陈桔那头却难得安安静静,等他说了半天,一起身,这才发现陈桔已经睡着了。
五福安静地从角落走过来,将毯子给陈桔盖上,又小心凑了过来,低声问道:“陛下可是渴了?”
南宫烨笑了笑,自嘲道:“没事,退下吧。”是他话多了。
他越是想早些安置,偏偏越是睡不着,生生熬到了天蒙蒙亮,索性不睡了,坐起了身。
盛府则是上上下下忙活了一晚上,直到天亮了,府门缓缓打开。
今天盛家要出皇后了。
立后的典礼一切皆有成例,由礼部和内务府全权主持,繁文缛节自是不可少,毕竟祖宗规矩不可废。
礼部从数月前便开始筹备。
迎娶皇后前后要经过,纳彩礼、大征礼、册封礼、奉迎礼、合卺礼、庆贺礼和赐宴。
每一步,都有许多流程规矩。
譬如“大征礼”便是皇帝派人去皇后家送聘礼,黄金二百两,白银万辆,金茶桶具,缎千疋,布二千疋,马二十匹,鞍辔具,驮甲二十副等等。
此时的清颜天不亮便起了床,被众人服侍着,一通忙活。
终于打扮完毕,此时的她头戴凤冠,大红色的锦绣凤服霞帔。
起身时候,不由得望镜中的庄重从容的自己。
一切仿佛是做梦一般。
而此时,京城中的院落,萧瑟的竹林外,一人鬼鬼祟祟跪倒在地:“启禀教主,今日狗皇帝便大婚了,皇后册立礼之后,凤舆出府邸……”
“火药都备下了?”胡不归冷笑道。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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