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妃眼看着陆铮七窍流血,显然是中了鸩毒。
她不敢声张,宫门口前,人多眼杂,也不好说是不是陛下的旨意。
她对外面的车夫道:“一直往城门外走,我不说停,不许你停——”
马蹄哒哒地响起,嘉妃方才惊呼一声,如今却憋着泪,一声没哭。
女人便是这样,有时候软弱得能哭倒长城,有时候又坚强得无所畏惧。
她告诫自己不要慌,“别慌,陆铮他不会有事,宫里有清颜在,陆铮也不会出事……”
她自言自语然后便朝着陆铮的身上摸去,她深信若是陆铮一定会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的。
她先是摸到了一沓银票,然后便是摸到了一个匣子。
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绝望又希望地看着这个匣子,打开一看,果然看到一个瓷瓶。
“解鸩丸?”嘉妃登时将药丸一股脑的都塞到了陆铮的嘴里。
陆铮此时已然没了意识,口里不断往外呕着鲜血。
嘉妃俯下身,眼泪到底是砸落了下来:“陆铮哥哥,不要吐出来……”
说着,用唇堵住他的嘴巴,用舌头撬开他牙关,终于将药送了下去。
陆铮不再吐血,可是七窍到底缓缓往外流血,嘉妃抱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此时前面已经到了京城的城门,车夫犹豫了下,“夫人,前面就出城了,小的家里还有妻儿……”
嘉妃也并没为难他:“将我们送出城,你就可以回来了。”
车夫叹了口气,将马车驶出了城,然后下车走了。
嘉妃抱着陆铮,天地苍茫,她却并不知道往哪走。
以为逃出了樊笼,便能获得自由,今日方才知道,身边若是没有陆铮,天大地大,无论到哪里,都是她的樊笼。
嘉妃拿起马鞭,便抽到了马屁股上,马儿应声吃痛,便一直朝南方奔着。
傍晚的余晖洒在大地上,晚霞似鲜血一般深红一片,嘉妃放下了车帘。
如今的她,见不得一丝的红色。
她拿出帕子,从水袋里倒出了水沾湿了帕子,小心翼翼地将陆铮眼角,嘴角,鼻孔,耳朵上的血轻轻地擦拭干净。
擦到最后她的手不知不觉地开始发抖,可她竭力忍耐着,咬牙憋住泪。
不断深呼吸:“你不会死,陆铮,你听着,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若是你死,我便带着孩子改嫁。”
“我虽然出身世家,可我家向来对我宠爱有加,只要我过得好,我家不会干涉我……”
“你想一想,陆铮……”
嘉妃拿着银票对陆铮道:“到时候,别人睡着你的妻子,打着你的孩子,还花着你的钱,到时候你亏不亏,从小到大,你向来不吃亏……”
嘉妃颤抖的手凑到陆铮的面前,可眼看着就能探到他的鼻息,她却放下了手。
“算了,既然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天,陆铮,我只能你七天……”
嘉妃想了想,又改了主意:“你若是不醒来,我就也下地陪你,咱们一家三口在地下团聚!”
沉睡中的陆铮睫毛,隐约颤抖了一下,嘉妃一愣,笑着摸着他的脸,“你不舍得对不对?”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哭的时候,你就将我背在身后,虽然你经常气哭我,可若是旁人欺负我,你总是会第一个跳出来,站在我面前……”
嘉妃回忆着,又软声道:“陆铮哥哥,别丢下我,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在外面活下去……”
“你还没看到咱们孩儿的脸,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男孩,你可以教他武功,若是女孩,我可以教给她刺绣……”
“可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过,我才从后宫的牢笼里逃出来,我养尊处优惯了,若是没有你,外面太辛苦了,我活不下去的,我活不下去你听到了没有……”
她说着,不断地摇晃着陆铮。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周围荒无人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停在这里。
嘉妃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只是不断地跟陆铮说着话。
夜色里,寒夜孤寂,荒野萤火点点,山风呼啸着,刮着林间的树,嘉妃却不断地跟着陆铮说着话。
她坚信他不会死,不知说了多久,她终于抱着他,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色已然大亮,嘉妃怀中的陆铮身体并没有变凉。
嘉妃先是一喜,再是一惊。
“还有体温,还是热乎的,陆铮哥哥,你是睡着了。”嘉妃两鬓不过一夜之间,便白了许多的头发。
她将水袋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给陆铮喂了几口水。
“不行,不能在荒郊野外。”嘉妃如此想着,便拿起一旁的帕子,将脸遮了个严实。
架着马车往宽阔的路行进着。
她需要找到一个地方住下来!
她如此想着,便振作了精神,拿着马鞭抽打着马儿:“驾——”
昨日她意兴阑珊,并没注意马儿行驶的方向,如今她辨认了方向便继续往南走。
外面马蹄飞奔,扬起焦黄的尘土,呛得她连连咳嗽。
嘉妃不同清颜,清颜会武,嘉妃入宫之前,虽然在家里很是受宠,可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
以前出门都是有人张罗着,如今陆铮昏睡着,她强打起精神,咬牙往前赶路。
直到天色临近傍晚,残阳如血,她才看到一个城镇,保华县。
她松了一口气,刚要驾马车往城门走去,身后的林中忽然窜出一行人,说是迟那时快,好死不死一阵风吹过,将嘉妃脸上的面巾吹落了。
为首之人年过三十,长相凶横,脸上一道刀疤在右脸打上了个十字。
显得面相更是凶狠,他路过时,瞥了一眼嘉妃,愣了下,手下的缰绳没松,仍是拽紧了缰绳打马而去。
但是他侧头看过来的一眼,足以说明了许多问题。
身后的跟班好奇的纷纷转头也扫了过来:“嘿,是个小娘们儿,还挺水灵的!”
“没大哥的话,别多事!”一旁的人一鞭子抽打在前人的马臀上:“赶路要紧……”
嘉妃别过脸,将脱落的蒙面重新挂了上去。
两只眼睛的眼皮再次跳了起来,她的心隐约有一丝的不安。
她看着眼前的城门,本想绕路,可此时绕路,后半夜将要走夜路,也并不知道多久能遇到下一个城镇。
她回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陆铮,到底是咬咬牙,将马车驶入了保华县。
她看了眼街道上车水马龙,选了个人多的客栈,门口的店小二很是麻利:“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嘉妃闻言,犹豫了下道:“住店,要一间上房!”
她又看了看店小二:“我相公病了,我带他来寻大夫医治,劳烦你找人帮忙搭把手,找个担架,将他放到房间里,可好?”
小二笑了笑:“一切包在我身上!”
嘉妃目光一直落在陆铮的身上,浑然不知,沿街的窗户上正有人看到了这一幕。
“嘿,老大,这个小娘子丈夫是个瘫子。”
被唤作老大的人此时面无表情地低头吃着自己的菜,随手夹了一块肥腻的红烧肉塞到了他口中:“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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