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风父带着熊猫玩偶回了家，4岁的小小女孩欢呼雀跃，在爸爸的脸上“啪叽”亲了一口，满满的口水印却只是让男人宠溺又无奈地笑了笑。

        这是晚晚最喜欢的玩偶，每天晚上她总要抱着它睡觉，无时无刻不看着它，就连清洗都要瞒着晚晚偷偷来。

        玩偶的使命就是陪伴小主人，保护小主人，他是晚晚眼中的熊猫大侠，是她最好的朋友。

        熊猫玩偶就这样伴随晚晚长大，一直默默注视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那时候，他们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三口之家。

        直到晚晚六岁那年，风若汐出现了。

        她的父母，风父的弟弟弟媳，因为车祸意外去世，本就有心脏病的小女孩被亲戚们到处推托，无人愿意照料。

        风家不算富裕，风母对这个女孩虽有同情，却还是不愿收养。风父忧愁了好几天，最终还是劝服了风母。

        ——如果，是我们在车祸中丧生，我也希望有人能好好对待我们晚晚。

        风家从此多了一人。

        刚来的那段时日，风若汐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爸爸妈妈让晚晚多和姐姐玩，多让着姐姐，多劝一劝姐姐，她都照做了。

        过家家的时候，姐姐当公主，她当女仆；看动画片的时候，姐姐喜欢什么，她就看什么；姐姐喜欢她的玩具，她就让给姐姐玩。

        大概是小孩子忘性大，风若汐渐渐从悲痛中走了出来，脸上也多了些笑容，逐渐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可是，晚晚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开心起来后，自己还是要一直让着她。

        她还是要在过家家时做姐姐的女仆，不然姐姐就会哭，姐姐一哭，爸爸妈妈就说她不听话，不懂事。

        爸爸妈妈买了新裙子，一定要姐姐先选，姐姐不喜欢的，才留给她。

        家里吃饭，一定会做姐姐喜欢的，然后才会做她喜欢的。

        她那时候不懂什么叫委屈，但她不舒服，可她无法准确描述出这种感受。

        她只能步步退让，把一切都让给姐姐，而父母一遍遍对她洗脑：“汐汐姐姐很可怜，她没有爸爸妈妈了，你要多关心姐姐一点……”

        “汐汐姐姐很可怜，她生了病，身体又不好，你要多让着姐姐一点……”

        一直到那天，幼儿园的春游，晚晚抱着最喜欢的熊猫玩偶要出门，却被风若汐死死的抓住了熊猫玩偶的右脚。

        这是晚晚最喜欢的玩偶，也是她最后的底线。

        她大叫着让风若汐放手，风若汐却只是哭，不肯说话，引来了风父风母的注意。

        他们问两个孩子发生了什么，风若汐只是哭，晚晚说姐姐要抢她的玩偶。

        风父风母无奈，在他们眼中，一个玩偶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晚晚为什么这么不懂事，之前那些玩具她都让了，这个为什么不能让呢？

        可是晚晚不肯让，他们只好无奈去劝风若汐。风若汐只用了一句话，就击碎了他们的坚持。

        “爸爸以前送给我过一个一模一样的娃娃。”

        是啊，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能有什么坏心思？她只是从玩偶上看到了父母的影子。

        风爸风妈瞬间心软，他们一边哄着晚晚，说以后再给她买一个，一边强硬地将熊猫玩偶塞给了风若汐。

        拿到玩偶后，风若汐破涕为笑，而晚晚哭得更加厉害，最后被不胜其烦的妈妈打了屁股。

        后来，晚晚也并没有得到一个新的玩偶。

        熊猫玩偶是晚晚的朋友，但对于风若汐来说，只是个冰冷的玩具罢了。她对熊猫玩偶的兴趣并没有持续几天，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

        晚晚悄悄捡回了玩偶，一边哭，一边洗。她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抢自己的玩偶，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不喜欢了之后不能还给自己。

        爸爸妈妈说，姐姐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了的人，明明是她啊？

        她习惯了沉默，习惯了退让，习惯了不被在乎，也习惯了不被爱。

        ……

        熊猫玩偶默默注视着因为他而陷入梦魇的二人。

        它的小主人离开了，它很伤心，它很悲痛，其实它很早就发现风见晚不是晚晚，因为她不会抱着自己哭，不会抱着自己说心里话。

        但它又能怎么办呢？它只是个娃娃，甚至保护不了他的小主人。

        风母苏醒后，面前早已没有了风见晚的踪迹。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女人不会回来了。她不是晚晚，和他们和没有关系，她代替晚晚，和他们这对糊涂夫妻一刀两断。

        汐汐，晚晚。她默念着侄女的名字，女儿的名字。她想，她只是同情汐汐，但她爱的一直是女儿。

        因为汐汐失去了父母，自己不想让汐汐感觉在这个家里像个外人，所以有什么好东西总是让汐汐先选；因为汐汐有病，所以难免多关注了汐汐一点……

        可回过头来看，她才意识到，他们这对父母真是偏心到极致，女儿从小从小穿汐汐挑剩下的衣服，吃汐汐不喜欢吃的东西，甚至死得时候，觉得人生好苦好苦……她才只有十岁啊！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自己这样蠢的母亲呢！

        窒息的感觉从胸口涌出，风母几乎痴狂，却无法彻底陷入疯狂，只能清醒地感受那种绝望。

        绝望是具有感染力的，风父原本还算精神的身体也瞬间垮了下来，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多岁般，颤颤巍巍靠在沙发上，像个孤苦老人。

        ——爸爸，爸爸~

        女儿奶声奶气叫自己的声音，仿佛还在昨日。

        是什么时候开始，女儿不爱笑了呢？当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让风若汐适应这个家时，他的女儿……在想什么呢？

        可是，自己做错了吗？他只是想照顾弟弟的女儿啊，当年汐汐若是去了孤儿院，外人又怎么会尽心尽力照顾她一个有病的孩子呢。他茫然地仰天，满是无力。

        熊猫玩偶依旧不会说话，但它的记忆还有很多、很多。从今往后，每一天，每一夜，他都要让这对父母在梦中好好看看，晚晚所经历的一切。

        那一桩桩、一件件，被他们认为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一个脆弱的小女孩来说，有多么委屈、悲哀、和致命。

        ……

        当风父几乎溺死在痛苦的情绪中时，手机铃声响起，是……风若汐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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