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颜看着葛云庭,“若是龙床,铺床的宫女怎么会发现不了机关?”
她自然没说她在南宫烨的龙床睡过,若是有机关她也应该能发现。
葛云庭皱眉:“既然是秘道的机关,怎会轻易被发现,咸福宫的秘道也是我找寻很久才发现的。”
清颜点点头,行吧,既然知道秘道的位置,剩下的就是如何开启了。
回去她自己慢慢研究吧。
“我爹为何单单钟意福王?”清颜忽地问道。
葛云庭又用那种怜悯的目光看向清颜,清颜内心微动。
显然其中应该有些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了。
果然,就听葛云庭道:“其实一句爱屋及乌,就可概括,整件事说来话长,那年……”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清颜身着大黑斗篷从门里走出。
沈炼离门口有段距离,见她出来,忙作势行礼,清颜拦住:“他可还有其他实罪?”
沈炼平静地看向清颜,淡定回道:“太后若是想实,臣可以让他坐实。”
清颜顿时了然,这就是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罪过。
属于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的那种。
清颜摇头:“不必了。放了他吧。”
沈炼仍旧一脸平静,冲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
不多会儿,葛云庭就被几个人给解开了枷锁,拎着脖颈子,提溜出来了。
葛云庭看清颜的眼神简直是犹如再生父母。
走廊里,一扇窗都没有,又是半地下。
老鼠的腥臭味道,夹杂血腥味道,让人作呕。
一行人慢慢往出口方向走,看着满墙的刑具,以及斑驳的血渍。
两旁牢狱里形容枯槁的人,他们曾经也是意气风发,也都是饱读圣贤书。
清颜忽然想到了江直,没忍住问道:“他当初也是这样么?”
沈炼起初没反应过来,“娘娘指的是——”
“江直。”
沈炼一怔,如实说道:“臣刑讯了这么多的人,他是扛过最多刑罚的也不低头的人,宁折不弯……”
文人的傲骨,他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了。
只可惜最终他还是没扛过刑,死了。
清颜叹息了声,心里仍旧是为江直可惜。
她眼看着走到大门,角落里又冲出来几只老鼠,体型硕大,也不怕人。
直朝着清颜过来。
清颜瞳孔都要睁大了,沈炼上前一步,跺了跺脚。
老鼠似乎也知道谁可以惹,谁不能惹,四散而逃。
清颜吩咐沈炼道:“整些野猫进来吧。”
沈炼点头应是。
昭狱外,显然已经备好了两辆马车。
清颜眼看着锦衣卫将葛云庭架上了马车,直到上了马车,葛云庭才感觉重见了天日。
在马车上还朝着清颜磕头。
清颜转身上了前面的马车。
马车行驶了不多会儿,就骤停下来,一群黑衣蒙面人冲了出来。
沈炼挡在清颜面前,冷声道:“有刺客,护驾!”
若是太后娘娘有何闪失,他得提头去见陛下了。他这么一喊,后头的锦衣卫也涌了过来,清颜团团护住。
谁知,黑衣人却并不是朝着清颜而来,只不过是声东击西。
清颜见黑衣人直朝着后头马车而去,急道:“快去,目标不是我!”
但是显然晚了,黑衣人动作利索,行云流水,左袖弓弩刷刷两下。
丝毫不恋战,人已经撤退了,锦衣卫顾忌着太后的安危生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也不能追。
便眼睁睁地看着这群猖狂的刺客,得胜离去。
清颜走到了后面的马车前,沈炼先她一步,跳上马车,掀开帘子。
葛云庭死不瞑目地倒了下来,沈炼探了探他的脖颈。
朝着霍清颜摇头:“已经断气了。”
清颜看了看随行的侍卫,一个个从他们面孔扫过去,他们都是一脸平静,显然司空见惯。
“好生安葬吧。”
清颜坐上马车:“回宫吧。”
她本想去丞相府,跟她父亲对峙,她知道是他爹派人动的手。
可此时此刻,她却又觉得,言语是最苍白的东西。
说得再好听,也还是要看他如何做。
才能看到他的内心。
儿时她经常看到爹爹对娘亲甜言蜜语,以为他们夫妻恩爱,情深似海。
可娘亲过世不到一年,柳朝夕就进门了。
对自己的磋磨,不会没有丝毫的端倪,但凡是一个上心的父亲,都应该有所察觉。
只是她爹霍刚,不知有意无意,从来不多问一句。
他们的父女感情,不能说全然没有,只能说有,但不多。
她爹的过往经历,她今日才从旁人的口中得知。
清颜放下了帘子,此时她多想从马车跳下去,直接甩掉众人走掉……
可刚才出现黑衣人的时候,她才发现,不远处还有数名暗卫。
他们只观望,并没上前,想必是得了主人的吩咐,紧要关头才能现身。
原来南宫烨让自己出宫,暗中也是派了人监视的。
清颜闭上眼,心绪纷乱,脑海里都是葛云庭的话:“霍相寒门出身,曾经有个指腹为婚的姻缘……”
“哪曾想那家全家获罪……”
“小姐也死在了狱中……”
“霍相寒窗苦读数年,所求就是能给未婚妻家平反,后来一举高中,才知道未婚妻家也不过是被殃及……”
“后来他成了盛家的女婿,屡屡晋升,平步青云。”
“只可惜,造化弄人,那家的小姐其实没死,当日被丫鬟替换了衣服,藏入了菜窖之中,侥幸逃脱,却又阴差阳错进宫成了一名宫女……”
“本以为等到合适时机,等宫女被放出宫,或者找个机会纳入府中……”
“却因为相貌动人,被武帝临幸……
清颜捏着鼻梁,想不到她爹居然有如此的过往。
福贵人她曾经见到过,的确是难得的美人,柔柔弱弱的。
可即便是再美,也是美人迟暮了。
想不到那日居然真的死在了烈火中。
只将福王交付给了葛云庭。
心也是够狠的。
死了,才能永远活在她爹的心中吧。
只是她作为盛家的后代,却极为不屑这样的行为。
不论白月光有多么好,既然娶妻生子,就要忠于自己的家庭。
怪不得儿时一直觉得父亲很好,不知道何时父亲居然变了。
母亲也郁郁寡欢,男人心里有了波动,从言语言行,到态度,枕边之人怎么会感受不到。
清颜不觉得霍刚的爱情有多伟大。
只是男人,得不到的总是好的而已。
霍府
灯下,霍刚正在用心地画一幅美人图,那女子笑容温婉,顾盼神飞。
在他笔下,栩栩如生,甚至是一根头发丝也是细可见其纹路。
他画好,痴痴地看着,画中女子好似也与之隔空对望。
“老爷——”管家进门禀告。
霍刚画下最后一根头发丝,搁笔,不紧不慢问道:“办妥了?”
“是,昭狱的门一开,就收到了王武的传信——”说着,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已经灭口。
霍刚点点头,仍旧痴痴地望向画中的女子,“福王可好?”
管家摇头:“毕竟岁数小,这几日梦里,吵着要娘,醒来也不太吃饭,瘦了很多。”
霍刚冷哼了下,心道吵着要娘,也得人在才能见到,人都没了,上哪给他找去……
他冷声吩咐道:“不吃就是不够饿,先饿上几顿再说,到时候也就吃了。”
管家身子一顿,点头领命而去。
霍刚仍旧痴痴望着画中人:“你说,要我念着以往的情分上,帮忙照顾他一二。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只是啊,照顾得再好,你又看不到了。”
说着,他卷起画轴,丢到了火盆中,看着熊熊大火吞噬着她。
“你真狠心。”霍刚喃喃自语,摸了一把脸,却是满脸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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