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木质的大门缓缓开启,庄毅护送着严硕去学堂,两个人一前一后,身影消失在小巷中。
清颜等人吃好了早饭,严果还没醒。
芸娘端着托盘,上面放好了清粥小菜,便去了西厢房,没等敲门,门倏地打开。
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身姿清瘦挺拔,头发随意的一束,如芝兰玉树,风光霁月。
人便是往那一站,陋室骤然显得亮堂了起来。
芸娘心跳到了嗓子眼,硬生生地别开了眼,朝着他身后望去。
“找徐飞?”傅怀安了然问道。
“啊、是。”芸娘难得结巴了起来。
身后却传来徐飞的声音:“大人,早点已买好……”
芸娘猛地听到身后声音,唬了一跳,一个激灵,险些将托盘扔了出去。看书溂
身后徐飞眼明手快,一把上前,却一下子摸到了芸娘的手,触手一片柔软,他如触电般赶忙松手,芸娘也一个哆嗦,托盘里的盘盘碟碟,到底是叮咣碎了一地。
清颜寻声探头过来,又装作眼瞎,缩了回去。
还好自己办事稳妥,事先把喜欢的盘碟收了起来,看美男,费东西啊。
徐飞赶忙蹲下身,想要帮忙,芸娘也赶忙蹲下,两个人想到一块,动作几乎是同时。
额头又齐齐撞到了一起——
两个人全都没防备,撞得结结实实,徐飞习武之人,头硬如铁。
芸娘撞得眼泪都出来了。
两个人各自揉着额头,相互齐齐对视了一瞬,终于眼里都带上了笑意。
芸娘眼里犹带着泪花,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徐飞揉着额头,也是一脸的无奈,见芸娘笑了。
他眼神闪烁,别过了头,脸颊浮上可疑的红润。
“怎么办?”芸娘摊手,盈盈一笑,“早餐都打了。”
徐飞从身后拿起纸袋,“无事,大人的我已买好了,你早上吃了么?”
他身为捕快,抓捕犯人,横眉怒目,面上不怒而威,嗓门其实很大,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句话像是打雷,吓得芸娘摔了碗。
此时他脸上极不自然,尽量放低了声音,竭力显得温柔一些。
芸娘瞥了他一眼,往托盘里捡碎片,一个不留神,嘶了一声。
没等她反应过来,手指头已经被一双温热的大手一把捏住:“别动。”
说着,徐飞小心地看了下伤口,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地包好。
这才松了一口气,再看芸娘,脸颊红如晚霞,羞得低垂了头。
她还想拾起碎片,被徐飞阻止:“我来,你在一旁看着就成。”
芸娘低声嗯了下,声如蚊呐:“那你小心些。”
徐飞应了一声,三下五除二将碎片都捡到了托盘里,刚要递给芸娘又道:“算了,还是我出去扔了吧。”
“没关系,给我就好。”芸娘起身,徐飞将托盘再次交还给她。
芸娘红着脸转身离开了。
徐飞望着她的身影,目送着她离开。
身后忽然响起自家大人的声音:“再看下去,这早点恐怕要吃不上了。”
徐飞这才恍然回神,“大人,早点。”
被晾在一旁半天的傅怀安,眼里闪过一丝促狭:“这是给我买的,还是给心上人买的?”
徐飞脸涨得通红,急忙辩解道:“大人见谅,小的……”
傅怀安轻笑出声:“无妨,铁树也有开花之日。”
徐飞尴尬挠头,“大人也知道,我父母早年病逝,如今我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傅怀安却道:“她应是嫁过人,也有过孩子,你若不介意她的出身……”
徐飞猛地抬头:“嫁过人?”
傅怀安点头:“青……青夫人的孩子,粘着她,那么她的身份应当是乳母……”
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有母乳?
只可能是嫁过人产过子的……
徐飞怔忪了一下,回神时才道:“大人,我一天居无定所,在外奔走,家来无非是希望有个热乎饭,至于是不是云英未嫁之身,小人并不介意……小人又不是非要那元帕做什么。”
言下之意,他并不介意芸娘是不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姑娘。
傅怀安也怔忪了下,俊秀的眉眼闪过一丝黯然之色,他声音淡淡,叹息道:“是啊,谁介意呢?”
若是能与心爱之人朝夕相对……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了那人的倩影,那人的眉眼……
杏眼分明,让人过目不忘。
他微微一叹,嘴里的包子顿时不香了。
“大人,我昨日没来得及问,为何我们要在此地耽搁,不是为了查案子而来么?”
傅怀安思绪被拉回,他咀嚼完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之后,才缓缓道:“天理教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最近两年,莫名奇妙地生势大了起来……”
“儋州民风淳朴,也有天理教的荼毒,病了不吃药,只参拜画像,服生灰……”
“大人,先前追查的那个人,是天理教的?”
“不,我总觉得,背后似乎有一双推手,只是不知道这盘棋,要如何下……”
“大人,那个尸首的身份,您早已知晓?”
傅怀安摇头:“那人的身份我虽然还没查出来,但是前阵子收到了我安插在天理教的一个探子,说他看到了一个教众,手里拿着一张西北的布防图……”
“他给了我那人的画像,可还没找到,后面你也知道了……”
“大人,您觉得是何人在追杀他?”
“何人追杀他,是我们需要查的。只是如今我更好奇的是背后之人是谁……”
“今日再去周边查一下。”
“大人,不需要回儋州吗?”
徐飞听到今日还要在徐闻,心中一喜,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两分。
“无妨,衙内的事务,之前都已经处置好了。”
傅怀安说着,忍不住再次调侃道:“莫不是你着急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徐飞忙摆手,“不不不,小的随侍大人左右,大人去哪,我去哪……”
傅怀安笑了笑,没说话。
院子里响起了笑声,傅怀安起身开了门,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脸上蜡黄,五官似乎再次变了样,唯有一双杏眼,让他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还有就是昨日争执之时,他见到了那个侍卫。
曾经吃面的时候,那个侍卫跟在她的身后,如今虽然脸上受了伤,可他向来记性好,见人一眼便过目不忘。
他望着院中和孩子嬉戏的女子,心底的喜悦蓬勃而出,如破土而出的绿芽,瞬间长成了翠竹。
他眼神胶着在她的身上,不由得跟着她的身影而走。
清颜本和严果玩着蹴鞠球,说是蹴鞠球,其实是镂空的,里面放了铃铛,叮叮当当,严果很喜欢清颜陪她玩耍,清颜早起练功的时候,便经常与她玩耍。
天气开始炎热,白日蹴鞠,浑身的汗,早起的时候,日头正好,清颜变戏法一般将球停留在肩上,腿上,翻跟斗似的给果儿看。
果儿拍着手叫好,乐得咯咯地笑。
清颜直觉身后似乎有人在盯着她看,她恍然回头,便看到窗户后,傅怀安芝兰玉树的身影。
两人视线交汇,她愣住,一个分神,腿上的蹴鞠便脱离了方向,朝着他的方向,叮叮当当滚了过来。
既然被人发现,傅怀安索性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面冠如玉似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走路带风,端得好一副颜色。
一旁的果儿都看傻了眼,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忽然唤道:“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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