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年的病症了。”季云很快撒了手。
又抬手掀开了杜若的眼皮,手在她眼眶上摸索了下。
身后的王猷君干巴巴地看着,嘴巴动了动,本想说,看就看,上什么手……
刚要上前,衣服被管家拉住,小声嘀咕道:“望闻问切,越是这样,证明越有救。”
管家这么说,王猷君果真消停了下来,一旁的府医瞪大了眼珠子看季云诊治。
不错过一丝一毫。
季云很快松了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治是能治,只是药材有些难办,等我回头想想……”
听这口风,便是能治,王猷君笑得合不拢嘴:“谢家大哥辛苦受累了,大老远的,小弟惭愧……”
季云笑而不语,心道,大老远也不是为了你来的,你惭愧个毛。
“我先去西府一趟,明日我再过来。”季云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王猷君急脾气,若是按照他的意思,恨不能当即按住他,让他写方子。
可如今是他有求于人,便只能放低了身段:“是是是,哥哥所言极是,晚上歇息的话,来东府吧,小弟设宴款待哥哥,给哥哥接风……”
“不必麻烦了。”季云本就看不上王猷君,只随意应付道。
王猷君还要再说,季云脚下已经加快了步伐,迈过了门槛。
他不死心地跟在后面恭送,季云已经转身行礼:“请回吧。”
管家再次拉了他一下,他这才悻悻止步,目送着季云离开。
直到人消失不见,才低声道:“求人的滋味,不好过啊。”
他本要转身,却看着拿着包袱的盈姬站在了他身后,看他的眼神,似喜似嗔,十分古怪。
王猷君疑惑:“你不在里面陪着你家小姐,出来做什么?”
盈姬盈盈一笑,不答反问道:“奴家是有几句话,想要问公子,才贸然跟了出来。”
王猷君皱眉,心道女人就是麻烦。
哪里有这么多的话要问。
这其实就是男人的劣根性,想当初他没睡到盈姬的时候,没少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可睡到手了,也就那么回事。
“说吧。”他掏了掏耳朵,作洗耳恭听状,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从上到下都写满了不耐烦。
盈姬凄然一笑:“公子,奴家只是想问,您会如何待小姐?”
王猷君心道关你屁事,可对上盈姬认真的眼神,他到底还是耐着性子道:“你家小姐……活得不易,之前……受过很多苦,我想让她以后好好的。”
盈姬恍然一笑:“如此说来,小姐定不会被公子摒弃……”
“那是自然。”
盈姬低垂了眼帘,强压下眼里的妒忌,与不甘,还有失落。
她攥紧手中的包袱皮,深呼吸几次,抬头之时,脸上已经带上了盈盈的笑意:“多谢公子慷慨赎身,只是盈姬还是想回春香楼……”
王猷君眨巴眨巴眼睛,又掏了掏耳朵,十分怀疑地回头看了眼管家。仟千仦哾
“本公子……没听错吧?”
管家配合地摇头:“启禀家主,您没听错,盈姬姑娘方才说,她想要回春香楼。”
“是的,公子没听错,这就是奴家真实的想法。”
王猷君冷下了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盈姬是天香楼的头牌,姿色自然不错,皮肤吹弹可破,床上的功夫也极好,一双浑圆的奶子,摸上去……
王猷君想着想着,脑海里不由得下流了起来。
可他如今正一门心思放在了杜若的身上,看着眼前的尤物,便只剩下了瞧不起。
“盈姬姑娘这么说,反倒是本公子不识趣,碍着了姑娘的前程了。”
向来是青楼女子盼着从良,如今从良的又想回青楼的,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果然,下流货便是下流货。
他心中带气,说话便带了轻视和嘲讽。
盈姬强压着要掉下的泪:“还望公子成全奴家。”
“成全,自然是成全。”王猷君皮笑肉不笑道:“管家,好生送姑娘回去,既然她想回春香楼,咱们也别妨碍了人家的锦绣前程。”
一双玉璧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她既然志向在此,他也随她去。
王猷君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被盈姬唤住:“公子——”
王猷君停步却没回头。
这样的人尽可夫的女子,不值得他驻足留恋。
身后传来哽咽的声音:“公子宅心仁厚,是奴家愧对公子……望公子好生待小姐,各人命不同,奴家的命向来轻贱,可奴家也知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奴家盼着小姐与公子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任谁听到了恭维话,都会高兴些,王猷君也不例外。
王猷君心下舒坦了些,声音不由得放软:“会的。”
他本要抬脚,身后再次传来女子自嘲的声音:“奴家是女子,本不想自轻自贱,可如今已经沦落了风尘,好比一块上好的丝绸沾染了墨汁,坏了就是坏了……奴家在春香楼当惯了头牌,受够了人们的逢迎恭维……”
“若是服侍小姐,看着小姐与公子琴瑟和鸣,奴家怕压抑不住心中的妒忌,到头来,不但害了公子为奴家赎身的一片好意,也玷污了奴家与小姐半生的主仆之情……”
王猷君这才明白她的苦心,他刚要转身,盈姬又道:“公子不必转身,你我缘分已尽,以后各自珍重。”
说着,她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磕了三下头。
“多谢公子为奴家赎身,多谢公子收留小姐,望公子好生爱护小姐。”
她连说三句,骤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猷君这才缓缓转身,看到的却是盈姬的决绝的背影,大红的斗篷被风掀起了一角,她已经快速穿过月亮门,身影消失不见。
“倒是会说教的。”王猷君本没放在心上,怅然了几分便回了房。
晚上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踹门,他刚迷迷糊糊睁眼,便看到他爹,族长大人拿着拐杖兜头敲了下来——
“你个逆子!五千两银子你去赎身个妓子。今天不打死你,我枉为你老子!”
两人追赶着,王猷君睡意都惊没了,嘿嘿一笑:“爹,你还挺押韵啊,最近去酒楼听评书啦?快消消气,别气个好歹的,你儿子我不肖,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何必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你不气死我你难受是不——咳咳咳咳……”族长毕竟是老了,追了几个来回,便喘不上气。
管家赶忙推门进来,手中拿着银票:“家主,银票在这——”
王猷君楞了下,“什么银票?”
“盈姬又将自己高价卖回春香楼了,这个是银票——”
王猷君笑了:“你当我是傻子,她要卖五千两,就卖五千两?”
管家摇头:“青楼又不做赔本买卖,她回去,老鸨只肯出三千两……”
“就是……”王猷君没好意思说,一个残花败柳,怎么能卖五千两。
“只是她将自己的包裹里,小箱子往老鸨面前一推,便卖了五千两……”
王猷君呆住了,管家将银票递给王猷君,王猷君没接,反而是族长一把捞了过来。
“既如此,便饶了你这次!”族长气喘吁吁拄着拐杖走了。
“仗义啊。”王猷君忽然感慨道:“先前,许是我看错她了。”
他喃喃自语道:“罢了,赶明个,我亲自上门给她赔罪,给她赎身。”
“既然她不想主仆情谊因为我生分了,便问她愿不愿意去庄子里,左右咱们王家产业众多,随意找个庄子让她消停点养老,也不差她一口饭……”
管家叹了口气,才将大佛给送走,如今又要请回来?
正愁的时候,小厮急急忙忙跑过来:“家主,刚才春香楼盈姬姑娘挂牌接客啦,那场面,人山人海啊……”
“唔,知道。”
“盈姬姑娘一曲古筝,高山流水觅知音,弹哭了许多人啊……”
王猷君点头,刚想说你没屁搁楞啥嗓子,话赶紧说完。
“就在众人感慨之时,她一袭红衣,从春香楼的高台上跳了下来……当场身亡!”
王猷君楞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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