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
许多教中观望的,不信的,等尸体运送过来时,也都安静了。
胡不归浑浑噩噩,脑子里繁乱非常,实在是记不得许多事了。
只记得自己掀开白布时,摸上的冰冷的脸,冰冷的手。
她看着她爹的尸身,恸哭失声,教中的左右护法,四方长老俱都到齐。
只说她爹中了埋伏,可如何死的,众说纷纭,没有一个能说得完整的。
她爹向来独来独往,便是带人也人数不多,因此临近的分坛只收到教主的信鸽,等带人前往时,看到的已经是遍地的尸体了。
肯定是中了埋伏,可究竟下手的是谁,有没有人通风报信,究竟是何人埋伏的,是朝廷的人,还是自己人背后捅刀子,中间经过如何,都不知道。看书溂
她的眼泪感觉都流干了,眼睛肿成了桃子。向来的飞扬跋扈,此时变得楚楚可怜了起来。
教中左右护法以及长老将教中的大小事物,悉数揽上身。
胡不归居然是被架空了,教中上下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南宫炎冷眼旁观,终于在胡不归情绪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将她拉了出来。
“斯人已逝,幽思长存。你也不要太过悲伤,还是要强打着精神,应付眼前事。”南宫炎提点道。
胡不归心绪纷乱,明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是脑袋嗡嗡的疼。
想了想,天真道:“我自幼在教中长大,左右护法还有各位长老,都是看着我长大的至亲叔伯,不会有事的。”
至亲叔伯?
南宫炎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的讥诮:“再是至亲,也架不住权利的诱惑,人性使然,便是骨肉至亲,又能如何?子杀父,父杀子,手足相残的事情,屡见不鲜。”
胡不归本一下又一下扯着旁边的花,听到最后,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
“随风—”她忽地唤道。
之前的属下赶忙走了过来,胡不归示意他上前,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什么。
属下面无表情地听完,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逐风刚走,另外一个名叫逐月的女子,从外面风风火火赶回来,双眼通红,显然已是哭过许久。
她见到胡不归的时候,泪水再次蓄满双眼,“坛主,教主他……呜呜呜……”
说着,两人相拥而泣起,哭了一会儿,女子率先擦干了眼泪,然后给胡不归擦干了眼泪:“教主对逐月堪比再生父母,小姐对逐月也有提拔之情,以后小姐有什么事,逐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胡不归艰难地扯了个笑:“如今你也是一方坛主了,手下也有一群弟兄,你能做到如此,已经很厉害了。”
逐月认真道:“当年,若不是小姐救了逐月,哪有逐月的今日。”
两个人不由得想到儿时,不生唏嘘,居然一晃就这么多年了。
逐月渐渐收敛了神色,低声提醒道:“小姐,教主故去,活人要往前看,你眼下有何打算?”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人跟她说这些了,胡不归先是摇摇头,接着干涩开口道:“我暂时还没想到以后……”
逐月四下看了看,南宫炎站在他不远处,她便多看了一眼。
南宫炎知道她们有私房话要说,便微微欠身,转身往旁边走开了。
见他走远,逐月问道:“此人是谁?底细可知?”
胡不归原本干涸的眼睛再次续了泪:“他是我无意间认识的,本来打算爹回来的时候,便提亲,让爹给主持婚礼,谁曾想,谁曾想……”
逐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天意弄人,谁也不想的。”
“眼下时间紧迫,你要尽快打算,你手下的人,要尽快笼络好,之前负责的教中事务,也要牢牢掐住,你若是想当教主……”
胡不归摇头:“我没……”
逐月点头:“我知,所以才问你,若是想,便是一番打算,若是不想,自然另外一番打算,便是你想全身而退,可天理教乃将教主一手创下,继任教主若是容不下你,你又该当如何?左右护法若是争权上位,让你站队,你又如何?”
胡不归想了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逐月见状,叹了口气:“罢了,但愿是我杞人忧天了,希望他们看在已故教主的三分颜面上,能有所收敛……”
胡不归点了点头,哽咽道:“京畿坛的余莲安坛主……”
逐月听到熟悉的名字,淡定的双眸闪过一丝哀色:“我知道,是余长老的独子。上次……”
“我知道,他为了给你断后,不幸被流矢射中,因伤不治身亡。”
她说到最后,声音低不可闻。
胡不归摇头,声音嘶哑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他便是子初哥哥……呜呜,我居然害死了他……”
逐月看她的眼神很是复杂,泪水顺着脸颊缓缓而落,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那个仪表堂堂的身影,她喃喃自语道:“怪不得……”
怪不得那样的人会在天理教,会以死相护…
逐月将情绪收好,缓缓抬手,再次落在胡不归的肩膀上:“他能为你做这些,因为你值得,若是我,也会无怨无悔,所以小姐不必难过,这都是我们选择的路,既然选了,便无怨无悔。”
两个人正说着话,南宫炎从树下走了过来,抬起食指在嘴上比了个嘘。
“来人了。”
他话音刚落,果然,不远处一个人小跑着跑来:“启禀坛主,左右护法有请坛主到后堂,商议要事!”
胡不归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手上忽然被人用手捏了下,她一侧头,见逐月笑道:“辛苦你了,只唤了胡坛主么,你是哪个坛的?”
来人恭敬答道:“我乃京畿坛小七,奉副坛主之名前来传信,左右护法言明,逐月坛主也可前往……”
逐月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好,我定然前往。”
与此同时,前堂放着的是教主的棺椁,教中上下前往吊唁祭奠。
后堂则是议事堂。
如今几个人端坐着,面上一片凝重。
“真的现在就要下手?教主尸骨未寒,还没下葬,我们几个大年纪的就要对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赶尽杀绝?”
左长老忽然开口道。
左右护法对视一眼,左护法先道:“大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
剩下的话,被左长老一个浓厚的粘痰给喷到脸上,堵了回去。
“我呸——”左长老姓左,成日里拉着个脸,在教中人缘并不好,“一个女娃子,打发点银子,几箱嫁妆便可打发了去,教主往日对你我不薄,如今你却有脸说——”
他越说越激动,作势要上前,被笑面虎右护法给拉住:“老左,别激动,有话好说——”
“有个屁——”左长老眼球陡然变大,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胸前的匕首,嘴里不断往外喷着血。
血溅了右护法一脸,他面上犹带着笑意:“既然话不能好好说,你便下去面见教主,与他团聚吧,也算是成全了尔等的衷心!”
说完,将手中的匕首用力拔出,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拭了脸上的血。
左长老缓缓倒地,大睁着双眼,居然死不瞑目。
右护法擦拭完脸上的血,面上犹带着笑意,让人看了不由得心底发寒。
“反对的已经除掉了,现在问下大伙的意见,谁赞成,谁反对?”他说着,目光落向了长老中,为首的正是余国志。
感受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环视,他的白皙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红。
面皮抖动了下,抬眼恨声道:“我的独子被她害死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你说我是赞成还是反对?”
右护法笑着点头:“老余是干大事的人。”
左护法冷哼了一声:“既如此,那边先斩草除根!”
另外一个长老道:“是现在就要下手?”
话刚说完,外面来人通传:“启禀左右护法,四位长老,坛主来了——”他低头一看,正和死不瞑目的左长老对视上,唬了一跳,浑身不由得哆嗦起来。
余长老道:“你先到一旁去,不该看的,不该说的,不用老夫提醒你。”
小七哆嗦着,站到了一旁,左右护法对视一眼,到底是另外一个长老看不下去,扶起地上的左长老的尸体,塞入到了一旁的木箱中。
刚处置完,便听脚步声响起,接着是胡不归的声音道:“众位叔伯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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